同是天涯失眠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微鶯與女鬼姑娘同病相憐,瞬間距離都好像拉近不少。
她問:“為何失眠?”
雲韶臉色發白,輕聲說:“做了個噩夢。”
微鶯搖頭:“可憐。”
此時她並不知道女鬼姑娘可憐是因為誰,還以為姑娘人在深宮,失去帝寵,枕寒衾涼,夙夜難眠。於是她拍拍雲韶肩膀,笑著說:“沒關係,雖然你睡不著,但那個讓你失眠罪魁禍首,現在肯定也睡不著。”
雲韶幽幽問:“真嗎?”
微鶯斬釘截鐵地回答:“當然!”
她就不信狗皇帝最近能睡得好覺。
狗皇帝再次幽幽歎氣,望著眼前濃稠黑暗,清減許多身子裹在一襲狐裘中,眼下青黑暗示她許久未能安眠。
她想,罪魁禍首……
總不能去定那兩匹馬罪名。
這秀女隻是在安慰人,不過被人安慰感覺,卻是不錯。
雲韶問:“那你為何不睡?”
微鶯胸中一痛,半晌沒說話,垂著眉眼,蒼白雙頰被夜風吹得毫無血色。許久,她才從懷裡拿出捧瓜子,遞給雲韶,低聲說:“不提也罷,提了傷心,來來來,我們來嗑瓜子。”
雲韶沉默著接過瓜子,與少女同坐在一級台階,迎麵冰涼夜風,屋簷上殘破紅燈籠在風中不停晃動。她心覺此情此景十分可笑,卻未出聲製止,低著眉眼,慢慢剝瓜子。
微鶯:“明日、以後也許就不能再見到你了。”
雲韶很快明白,挑了挑眉:“因為選秀?”
微鶯表情落寞,垂頭剝好一捧瓜子,再次遞過去:“這次總要收下吧?”
靜默很久,就在她以為這位不知名宮妃會再次拒絕時,對麵傳來陣清淺香氣,“女鬼”接過她瓜子,說道:“以後會再見到。”
微鶯露出個極淡笑。
不知道對麵這位身份,但那日能夠遣動宮女太監,說明這位女鬼姑娘定是個地位不凡宮妃或者後妃,隻要她一開口,就不太愁淑妃給自己穿小鞋了。
宮鬥姬恍然:宿主,這也在你算計之中嗎?
微鶯:隻是不知道這位好心妃子是誰,什麼時候能夠再報答她?
宮鬥姬躍躍欲試想把雲韶身份告知,又聽宿主喃喃自語:“狗皇帝坐擁這麼多美人,還敢讓美人傷心,可惡,要是能夠造反就好了。”
宮鬥姬:……
它還是不說了吧。
沒多久,女鬼姑娘照例趕客,微鶯離開前,又遞給她一捧瓜子,不經意碰到女鬼手背,滑溜溜冰涼涼,細膩如玉。趕在女鬼生氣前,她急忙撤回手,訕訕一笑。
好在女鬼姑娘不計較,輕飄飄把門合上,突然又打開一條小縫,“明晚……”
女鬼聲音空靈飄渺,很是好聽,微鶯晃神一瞬,才問:“什麼?我剛才沒聽清。”
“無事,日後不要再來了。”
門啪地一聲在麵前關上。
微鶯摸摸鼻子,慢騰騰地提燈在深宮遊蕩,沒走幾步,聽到一聲淒厲“鬼啊!”
“我不是鬼。”她連忙喊道,不願讓這誤會再進行下去,看不見對麵人,她便一步步朝聲音發出地方走過去,儘力溫和地說:“我隻是儲秀坊秀女,不小心迷路,煩勞公公能指下路嗎?”
對麵小太監提著燈,戰戰兢兢地問:“真、真嗎?”
微鶯笑容和煦:“我不是鬼,你看。”她舉起燈,燈籠發出幽幽燭火,照亮一張慘白如紙臉。
小太監抖得更厲害,突然目光瞥見少女腳下,一個又一個鮮紅腳印,宛如鮮血淋淋,再也承受不住,大叫一聲:“鬼啊!!!你不要過來啊!!!”
微鶯還沒來得及再說話,小太監就嚇得屁滾尿流地跑了。
她不明所以地撓頭:“不是解釋清楚了嗎?我有這麼可怕?”
係統好心提醒:“宿主,你出門時,踩到了一腳朱砂。”
微鶯:???
她惆悵地歎口氣,看來這誤會沒法解釋了。
是夜,雲韶獨自臥在榻上,好像聽見鳴鶯聲音。
她又做了一個夢。
這回夢到山穀,一隻黃鶯站在枝頭,啾啾叫喚,而後百鳥爭鳴,山坳間百種千種鳥兒自由地唱歌。
她站在樹下,默不作聲望著這幕,心中十分羨慕。
翌日,以勤政著稱皇帝起得晚了,第一次錯過早朝。
福壽:“陛下好幾日沒有歇息好,今日就不上朝,多歇歇吧,龍體要緊。”
雲韶沒有再做噩夢,精神好了不少,囑咐福壽:“把折子搬上來,”拿起朱筆要批奏折時,她想到一事,抬頭:“今日是選秀最後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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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日,秀女們都很緊張。
蕭千雪起個大早,窗外天光微曦,天空像匹烏青色布,透出蒙蒙光。她揉著眼睛摸了摸床邊,床榻已經冷下來,暗示枕邊人離開已久。
“鶯鶯?”她跑到門外,看見微鶯背靠梧桐,閉著眼睛,雙手攏在袖中。
蕭千雪不解:“你起這麼早?”等看到少女眼下青黑,她更驚訝:“不會一晚上沒睡吧,鶯鶯,不用緊張,你一定行!”
微鶯豎起食指,放在淡色嘴邊。
蕭千雪歪歪腦袋,捂住嘴,好奇地看著她。
隔了會,微鶯睜開眼睛,淺淡眸子含一縷笑意:“聽見了嗎?”
蕭千雪:“什麼?”
微鶯輕聲說:“天亮聲音。”
蕭千雪小小腦袋上大大問號:“哎?”
微鶯沒有再說什麼,和她一起去準備去禦景軒參加最後一輪選秀。
禦景軒裡鶯鶯燕燕,秀女們站在桂花林中,嬌聲討論著選秀之事。
看到微鶯和蕭千雪過來,秀女安靜一瞬,紛紛避開,宮貝奴灼灼眼神穿過人群射了過來。
蕭千雪嘗試朝她友好地笑笑,畢竟都是一起被鬼嚇過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