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樓這邊舊友相見,另一邊的碼頭上則陷入了難言的尷尬。
霍淩早膳的時候本準備少用一些以免什麼時候又吐出來,但得知今天就能到達江都,加上每天情緒都很激動的“大將軍”試圖和他搶食,他不知不覺間就喝了一碗魚湯,吃了兩個糯米團子。
然後,這些現在都吐到了江都知府歐陽若的身上。
猝不及防沒能避開的歐陽若臉上的笑直接僵住了,從腳底到衣衫上散發出的魚腥臭差點讓他也吐了出來,然而麵對吐完後神色淡漠仿佛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的霍淩,歐陽若靠著多年的養氣功夫才控製住表情,一聲澀聲而出還帶著疑惑的“殿下”,道儘了他的委屈和茫然。
彆看霍淩此刻神色淡漠得仿佛什麼都無法入他眼,其實他心下現在也有些懵,霍淩也沒想到居然沒能忍住——都怪身後的那艘船太坑。
無比自然的將責任歸到身後的船上,餘光掃過江都知府歐陽若身後驚呆了的眾人,有些不自在的霍淩變得越發沒有表情,正當他左思右想怎麼才能挽回這尷尬的局麵,霍淩身後的葉曉往前踏了一步,冷聲對歐陽若表示,“你,惡心到殿下了。”
歐陽若:“什麼?”
得到身後葉曉的提示,霍淩迅速找到了理由,他抬眸掃了表情僵得堪稱扭曲的歐陽若一眼,“你身上的香味太重了,臭到讓孤覺得惡心。”
早在歐陽若迎過來的時候,撲鼻而來的還有一股香到讓他覺得發臭的味道,嗅覺靈敏的霍淩暈船的症狀還沒有好,兩相疊加之下,以至於霍淩在眾人麵前失了態。
被霍淩直言不諱地指出身上香到發臭,歐陽若額邊的冷汗一顆一顆的滑落下來,“這……”是承認自己帶的香囊味道惡心到了殿下,還是承認為了隱藏並不嚴重的狐臭而帶香囊的行為導致殿下惡心?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殿下,請恕臣失禮。”
歐陽若的聲音逐漸抬高,確保身後的眾人都能聽清楚他的話,“臣今日佩戴的香囊裡麵加了迷迭香然這一位香草,這香草會引起嗅覺靈敏的人不適,殿下覺得惡心的原因,可能就是因為這味迷迭香然。”
隨著江都知府歐陽若身後的大部分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霍淩輕勾起了唇,“原來如此。”
歐陽若給出了一個能讓雙方都不失麵子的理由,至於到底有沒有“迷迭香然”這種香草,那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就算沒有人聽說過“迷迭香然”也不代表它不存在,當然也存在歐陽若記錯名字的可能,畢竟年事已高的知府大人擅詩書,卻不擅調香。
無論是霍淩還是葉曉,都不會對歐陽若給出的這個理由深究下去,普一照麵就發現了對方的“滑不溜手”,感覺又有可懟對象的霍淩勉強打起精神,他拍了拍江都知府歐陽若的肩膀——特意避開了沾到他嘔吐物的地方,“歐陽大人,辛苦你們了。”
“不辛苦不辛苦,江都能夠作為殿下的第一站,是我們整個江都的榮幸。”
努力忍住想立刻去換套衣服的想法,歐陽若表情自然的將原本準備的場麵話一一說出口,無論是“深感榮幸”還是“江都不怕殿下查”,他話中的每一句都或明顯或隱晦的帶上了這個意思。
至於霍淩有沒有聽明白歐陽若的言下之意,那隻有霍淩自己才知道了。
吐了後感覺仍不見好的霍淩再次拍拍對方肩膀,表情一如既往的淡漠,甚至還顯得有些出塵,“孤站在這,不是為了聽你廢話。”
意識到霍淩話中的不耐,歐陽若這才發覺自己因為剛剛的變故變得有些心急,連忙收斂的他表情未變,麵上帶笑的給霍淩讓了路,“殿下,為您接風洗塵的宴會已經準備好了。”
“殿下請。”
霍淩懶懶的抬了下眼,此刻的他最不賴煩的就是這些莫名其妙的宴會,終於腳踏實地的霍淩隻想找個地方好好睡一覺。
但是——
強忍住當著眾人撅歐陽若麵子的想法,在葉曉沉默而又安靜的注視下,霍淩維持住了太子殿下該有的體麵,他朝江都知府歐陽若抬抬下巴,輕“恩”了一聲。
不知歐陽若從霍淩的這一聲“恩”中明白了什麼,一輛華貴而高大的由八匹白馬拉的馬車被趕到霍淩麵前,作為江都這方的領頭人,歐陽若再次抬手對霍淩示意,“殿下請。”
經過錦衣衛的檢查,確認沒有任何問題以後,霍淩才上了馬車。
葉曉翻身上馬,緊跟在馬車旁邊,隨侍的錦衣衛換下了歐陽若原本安排的人,霍燦替換下了原本的馬夫,“大將軍”搖著尾巴一個縱身,跳上了車轅,緊挨著霍燦蹲坐了下來。
宮嶷上了另一輛江都知府安排的馬車,踩著凳子上馬車的時候,視線不經意間掃到一直恭敬的低著頭的車夫,他忍不住輕“咦”了一聲。待得目光觸及到對方飽經風霜而皸裂的手背,還有對方眼角那影影綽綽的刀疤,宮嶷又收起了疑惑。
果然是他的錯覺,一個車夫怎麼會有羅德誠那老家夥的影子?
掀開簾子進了馬車端正坐好,隨著馬車平穩的跟著前一輛馬車往前走,對方表現出來的那嫻熟無比的趕車技術,徹底打消了宮嶷驟然生出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