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若的誠意很足, 記載著江南各家情況以及針對這些情況可以如何拿捏對方的小冊子, 當天下午就到了霍淩的手中。
這不到一指厚的小冊子, 記載的內容比葉曉從羅欽那裡得到的賬冊中分析到的還要詳細, 甚至還有不少東西是葉曉的手下人都沒能打探到的內容。
“歐陽若這個人,還真是誠意十足。”翻看著手中的小冊子,宮嶷忍不住感歎了一聲,“李公明那家夥的眼光還行。”宮嶷會知道歐陽若這個人, 還是因為歐陽若某種程度上算是李公明的門生,想想對方這段時間的行事作風,他忍不住對其生出了些許期待, “他也許真的可以作為一個切入點。”
宮嶷並不知道羅欽的存在,也沒有看到目前在葉曉手中的那本賬冊, 此刻的他仍舊將注意力放在了歐陽若的身上,並忍不住朝借著暈船這個理由拒絕各種邀請的霍淩建議,“殿下, 我覺得我們可以跟歐陽若多接觸接觸, 而您也正好可以……”順便避免養出一副懶骨頭來。
後麵的話, 宮嶷沒有完全說出來,但他想無論是霍淩還是葉曉, 都必然可以從他的表情和動作中看出他的意思。
仗著有“無所不能”的葉曉在,加上也的確沒有什麼事情需要勞煩到他, 霍淩總給人一種懶洋洋的感覺,讓人總懷疑其暈船的情況還沒有好,也讓忙得腳打腦後跟, 時不時還要跟彆人維持“你好我好大家好”、考驗自己演技的宮嶷有點……羨慕。
不不不,不是羨慕,他隻是在儘一個臣子該儘的責任。
身為太子,就該有太子的樣子。
懷著這樣的想法,宮嶷義正言辭的表示,“殿下,老臣有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不等宮嶷委婉的將哪怕就是盆花也需要端出去曬曬太陽的話說出口,歪靠著的霍淩身子都沒直起來,看都沒看他一眼的直接擺手表示,“既然不知當不當講,那就不用講了。”
宮嶷:“……”我是這個意思嗎?
一邊半垂眸子喝茶的葉曉輕抿了下唇,努力克製住唇邊的笑意。
或許是宮嶷的表情表現得太明顯,就連霍淩也終於意識到,自己這番話好像得罪了對方?可是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哪裡得罪了對方。
想不通就不去想,向來心大的霍淩歪靠在金絲楠木交椅中,被葉曉時不時掃一眼的他不知做了多少努力,才勉強沒有整個人的癱在椅子中。在宮嶷沉默而又安靜的注視下,霍淩原本準備掩嘴打哈欠的手搭到了宮嶷的肩膀上,“宮大人,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
“殿下?”
“那篇歐陽若兒子的文章,他是不是還請了彆人幫忙斧正?”被一邊坐著的葉曉瞥了一眼,葉曉乖乖的將頭上有些歪的玉冠扶正,就連原本歪著的身子都直了起來不少,他緊接著說道,“那篇文章的指向並不明確,任何一個人看到這篇文章都會覺得歐陽若想要投靠他。”
“宮大人,你確定你是看過這篇文章的第一人嗎?換句話說,你……哦不,孤是歐陽若的唯一選擇嗎?”
霍淩的問題一如既往的發人深省,讓以為得到契機的宮嶷麵色先是一僵,隨後又是一冷,緊接著陷入深思。
表情變化之快,看得直麵他情緒變化的霍淩目不轉睛,甚至忍不住想學對方的本事。
宮嶷不是沒想過霍淩所說的這種情況,隻是根據他這段時間同歐陽若的相處,以及李公明曾經跟他說過的事情看來——歐陽若值得他付出信任。
太子殿下的質問和反問堪稱“都城殺器”,陷入霍淩邏輯中的宮嶷試圖再掙紮一下,他不願意相信自己作為久經官場的“老家夥”會看走眼,“殿下,我覺得歐陽若值得信任。”
沒等宮嶷說出自己的理由,霍淩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是你的事,跟我沒關係。”
“殿下?”
學著葉曉麵對下屬的模樣,一臉高深莫測的霍淩下巴輕抬起一個小小的弧度,“無論真假,無論這水有多渾濁,我們隻用等就行。”
“彆的,其實都可以不用做。”
宮嶷下意識的看向一邊的葉曉,一直作壁上觀的葉曉輕抬了下眼,不等兩人從眼神交流中打成隻有彼此才知曉的默契,霍淩一巴掌拍到了桌上,“有事說事,彆總眉來眼去。”最關鍵的是還給他一種被排除在外的感覺,憑什麼宮嶷那個糟老頭子就能有這樣的待遇,他明明也很聰明的,為什麼葉曉就不能跟他進行這樣的“交流”?
霍淩很不高興,忍不住滿臉控訴的看著宮嶷和葉曉,帶著“你們居然不帶我玩”的委屈。葉曉被霍淩打斷了同宮嶷之間的交流,他忍不住輕皺了下眉,而在葉曉皺眉的瞬間,霍淩下意識的縮了下脖子。
正當宮嶷以為能夠有幸得見太子殿下的乖巧,被他賦予期待的葉曉卻看著霍淩,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殿下,‘眉來眼去’不是這樣用的。”
“……哦。”會以為會被教訓而先慫的霍淩眨了眨眼,意識到完全啥事的他又硬氣起來,滿臉不高興的瞪了葉曉一眼,“反正你們下次不許‘交流’些我不知道的東西。”
直視著葉曉的眸子,霍淩毫不退縮,而葉曉又一次在麵對霍淩的時候,選擇了妥協。
他無奈的應了一聲,“好。”
表情平靜,聲音無奈,然而那眸底承載的溫柔笑意,就連一邊的宮嶷都覺得沒眼看。
意識到霍淩注定會養出一副懶骨頭,視線掃過已經開始跟葉曉抱怨“大將軍”又不知跑到哪裡去了的霍淩,想想太子殿前不久那番關於歐陽若的分析,再看看對方此刻的模樣,宮嶷忍不住搖了搖頭——希望殿下在外的姿態能夠端住,不然……
感覺敏銳的霍淩驟然扭頭,對宮嶷眯了眯眼,“你是不是在想什麼讓我感覺很糟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