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是一天當中最熱的時候, 很多人都會儘量避免在這個時候出門。尤其最近這段時間“秋老虎”還對大周發起了猛烈的攻擊, 在江南晚上恨不得抱著“大將軍”睡的霍淩, 回到都城以後恨不得晚上不蓋被子。
所以, 當霍淩約著葉曉午時在饕餮樓見麵的時候,哪怕是向來穿得嚴實仿佛感受不到溫度變化的葉曉,見到霍淩的那一刻,也忍不住問上對方一聲。
“殿下, 您是高興得忘乎所以了嗎?”
即將成為皇帝陛下的霍淩最近一點都不忙,甚至還沒有太子妃柳玥忙。懷孕滿三個月的太子妃正式對外宣布了自己有喜的消息,正逢霍淩登基大典將要舉行, 本就受人矚目的太子妃這一次徹徹底底成為了都城的焦點,就連“太子殿下疑似想廢掉自己”到“太子殿下要廢掉什麼?是不可描述嗎?”的可怕傳言, 都沒能壓過柳玥的風頭。
霍淩至今沒能接受自己將要從太子成為皇帝這個事實,然而他又不好將自己的苦水倒給太子妃柳玥,於是他想到了葉曉。
反正絕對不是因為總在太子妃柳玥麵前晃而被嫌礙眼, 於是一不小心, 選擇了跟葉曉“午時見”。
整個人趴在了桌麵上, 完全沒有感覺到葉曉冰冷無比的視線,宛若一條鹹魚的霍淩懶懶的抬起眸子, “……哦。”動作緩慢的直起身子,半垂著眸子的霍淩微揚起了頭, 就連聲音都不帶半點起伏,“問出這個問題,親愛的表哥大人, 你是認真的嗎?”
當了那麼多年的兄弟,葉曉居然還不知道他想要的是什麼……霍淩很想給葉曉一個眼神,讓對方自己體會,可惜抬起頭就已經耗費了他不少精力,霍淩實在懶得再給眼神了。
於是,霍淩緩緩閉上眼簾,再次趴回了桌麵,用行動說明自己的態度。
葉曉:“……”真是,沒眼看。
霍淩從裡到外透露出來的“喪”,讓向來嚴於律己的葉曉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然而不等嘴角抽第二下,他就自己伸手按住了嘴角。
靜靜的看了趴在桌上不成樣子的霍淩好大一會兒,麵無表情的葉曉忍了又忍,終究還是咽下試圖教導霍淩“什麼是體統”的相關話語,直接在霍淩麵前坐下,並為自己倒了一杯茶。
葉曉倒了茶卻沒有端起來,任由氤氳而上的茶汽沾染他的指尖。
等了好久都沒聽到霍淩的聲音,抿了抿唇的葉曉隻好先開口,“殿下,您有什麼煩心事嗎?”讓他過來卻什麼都不說,自顧自的“喪”,當他的時間很多嗎?忍不住腹誹的葉曉麵上不見半點異色,他甚至還朝趴在桌子上的葉曉輕勾起唇,“說出來,讓卑職高興高興。”
“……葉曉,你學壞了。”
葉曉唇邊清而淺的微笑未曾散去,哪怕被霍淩指責自己學壞了,葉曉的神態和表情也沒有發生任何變化,泰然自若的他就那樣靜靜的看著霍淩。
在葉曉平靜到近乎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注視下,同葉曉約定“午時見”的霍淩終於想起來自己才是邀請者,而對方也並沒有閒到可以陪他靜靜的對坐一整天。
不再趴在桌子上,霍淩悻悻的摸了摸鼻子,隨後單手托腮的他扯著葉曉的袖子,開始大倒苦水。
“葉曉,孤太慘了啊……”
“皇叔騙我,父皇坑我,母妃看我熱鬨就算了,還有那麼多亂七八糟我都沒記住臉的人來找存在感,這到底是是為什麼?”
“蒼天棄我!”
“……”
霍淩越抱怨越激動,就連語速也越來越快,此時不見半點“喪”的霍淩說到激動之處,還忍不住拍了拍桌子,如果不是葉曉眼疾手快的端起他剛剛倒的那杯茶,誰知道因為葉曉而翻倒的茶水最後會倒在誰腿上。
端起茶杯的葉曉順便掀開杯蓋,輕抿一口茶潤了潤嗓子,他並沒有放下杯盞,而是端著茶,靜靜的聽霍淩一如既往找不到任何重點的抱怨。
上一句還在說“父皇坑我”,下一句就開始抱怨某些固執的老臣討人厭,中間還要摻雜上一句“孤為什麼這麼慘?”的質問,在“孤”與“我”的各種轉換之間,認真的當一個忠實聽眾的葉曉開始思考一個問題——等到太子殿下成為皇帝陛下以後,會不會也“朕”和“我”亂用?
“不,我說不定還會用上‘孤’這個自稱。”
葉曉抬眸朝霍淩看過來,下意識的眨了眨眼,“殿下?”
“不用懷疑,”霍淩故作認真的點了點頭,“你並不是那種控製不住自己的人,葉曉你真的沒有將這話說出來。”
“嗯?”
“雖然你沒有說出來,但是孤抱怨命途多舛之時,每當孤在不該用‘我’的地方用了‘我’,不該用‘孤’的地方用‘孤’的時候,我都感受到了你對我的嫌棄。”霍淩直接朝葉曉翻了個白眼,“你都表現得那麼明顯了,我要是還發現不了,那未免也太蠢了。”
四目相對,霍淩朝葉曉咧了咧嘴。
“殿下,”找回自己的聲音,葉曉也恢複了原本麵無表情的狀態,“您真有自知之明。”
同霍淩做了這麼多年的兄弟,葉曉其實到現在都弄不明白一個問題——霍淩到底是真蠢還是假蠢?
每當葉曉覺得霍淩其實很聰明的時候,對方總會讓他明白想太多不是什麼好事,然而當他已經確定霍淩這輩子都沒救了的時候,對方又總會讓他知道什麼叫“你的確想太多了。”
看著完全察覺不出自己諷刺的霍淩,在對方謙虛的表示“好說好說”的時候,被陽光晃了下眼的葉曉麵無表情的收回視線,今天還有不少事情要做的他並不想浪費時間,於是葉曉決定給閒得連曬太陽都可能長毛的霍淩找點事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