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不知道霍灮在這一瞬間心下是如何百轉千回,霍淩隻覺得他大侄子有些不識好歹,他深吸一口氣,將摘下的石榴揣入袖中以後,朝霍灮冷哼了一聲。
“你這個出爾反爾的小人!”
——答應跟朕一起用膳,結果卻放朕鴿子!當我稀罕嗎?
霍淩滿臉不高興,突然被罵的霍灮卻滿是茫然,隻不過心下再如何的茫然,霍灮卻仍舊躬著身子,始終沒將頭抬起來。
如果霍灮能抬一下頭,那麼他或許便能明白霍淩究竟是在不高興什麼。
霍灮因為自己的一時衝動而心生惶恐,甚至因為想太多的習慣在將霍淩妖魔化的同時,也在“揣測君心”的這條道路上越走越歪,歪得麵對突然開口罵人的霍淩,他直接跪了下來,“請陛下恕罪。”
膝蓋與白玉磚相接觸而產生的聲音,昭示著霍灮這一跪有多乾脆利索的同時,也讓霍淩心下猛地一沉。
總覺得他如果有什麼話沒說對的話,會造成奇怪的後果。
霍淩的感覺很少出錯,然而看著突然朝他跪下的霍灮,他卻有些茫然,“恕什麼罪?”不是隻要跟他說一聲其實想跟他一起用膳就行了嗎?為什麼突然莫名其妙的就請罪?
也許年齡之間的差距必然會造成代溝,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輩分的差距導致了想法的不同,霍淩同霍灮之間的思維完全不在一個方向上,然而卻依舊可以順順當當的一路交流下來,全賴一個“自以為”,一個“我覺得”。
不過,此刻兩人之間隻有彼此才覺得不奇怪的交流,突然有了轉折。
帶著不明所以的茫然,霍淩看著跪著的霍灮,再次問道,“不是我說,你想讓朕恕什麼罪?”今天的這些人是怎麼回事?一個二個的都喜歡跪著跟他說話?大臣是這樣,羅欽是這樣,怎麼就連霍灮也這樣?
沒有人能夠解答霍淩的問題,窗邊的霍淩逆光而站,被那好不容易從石榴樹縫隙間擠進來的陽光模糊了眉眼,他的身影同時也擋了光試圖往霍灮方向延伸的路線上,以至於帶著淡淡暖意的陽光委屈的縮在角落。
跪著的霍灮正好處在光影交疊的地方,他的表情無比平靜,卻在光影變化的某一瞬間,連帶著影子都仿佛成為了猙獰的惡獸。
感激與憤懣,有時候隻有一線之隔。
不過,此刻的霍灮隻是一個課業太少又喜歡想太多的少年。
霍灮從一開始就沒摸清霍淩的心思,所以聽著霍淩不辨喜怒的聲音,霍灮覺得他能夠做的也不過是再次請罪,“請陛下恕罪。”
輕眨了下眼,霍淩離開了窗邊,放被他阻擋的陽光進來的同時,霍淩將剛剛揣入袖中的石榴遞到了霍灮麵前。
“拿著它,滾。”
從霍淩坐上龍椅的那一刻,很多事情就已經開始發生變化,無論霍淩選擇視而不見還是聽而不聞,這些變化都注定會發生。
不想知道霍灮究竟在想什麼,也不想知道霍灮想要做什麼,霍淩隻覺得對方沒有以前那麼好玩,以至於此刻的他無比想念葉曉,想念那個一臉嚴肅的向他表示“霍淩還是霍淩,葉曉就還是葉曉”的錦衣衛都指揮使大人。
霍灮沉默的將石榴接了過來,恭敬的朝霍淩行了個禮以後,這才起身倒退著出了殿。
打發走了霍灮,霍淩吃了兩個人都綽綽有餘的午膳,期間一筷子都沒動霍灮喜歡吃的那道糖醋魚。
飯飽神虛以後,霍淩窩在軟塌當中,一邊剝石榴一邊吃,順便等也許會上門來找他討說法的葉曉。
結果,從豔陽高照等到了皓月當空,霍淩想等的人卻始終沒有來。
霍淩:……QAQ
吃石榴都吃得都不知道甜是什麼味道以後,霍淩帶著滿滿一盤自己剝的石榴去了坤寧宮。
見到皇後柳玥,在對方溫柔的笑著朝他看過來的時候,霍淩強忍住的委屈終究還是沒能忍住,差點就“汪”的一聲哭了出來。
“葉曉是不是不要我了?”
柳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