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官員因為各自觀點而爭執的聲音逐漸遠去, 那些瓶瓶罐罐碰撞的聲音也逐漸消失不見, 霍淩此刻的眸中隻倒映了葉曉的身影, 就連耳邊和腦海中也隻剩下葉曉的聲音。
【陛下, 春閨將至,您做好準備了嗎?您做好準備了嗎?做好準備了嗎?準備了嗎?了嗎?】
葉曉的聲音就像他這個人,靜如冷玉,涼如寒風, 涼得霍淩都直接愣了愣。
“春閨?”下意識的想問一句“那是什麼東西”,結果對上葉曉平靜如水的目光,霍淩終於想起來了, “春閨!”
猛地一擊掌,霍淩麵上忍不住露出些許懊惱之色, “我就說好像忘了什麼東西,原來是春閨!”
難怪最近太傅王安成總往他麵前晃,還有那些他連名字和臉都還沒對上的大臣, 他就說怎麼最近經常能聽到這個大臣詩寫得好, 那個大臣詞不錯的風聲, 原來都是為了主考官的身份,虧他還以為自己變得受人歡迎了。
霍淩被趕鴨子上架的時機太過恰巧, 秋閨在他登上皇位以前已經結束,二十天後是太上皇霍檢的萬壽節, 緊接著沒多久就是新年,然後就是他成為皇帝主持的第一次春閨……想到春閨結束以後各種亂七八糟的活動,哪怕緊跟其後的是他無比期待的秋狩, 此刻的霍淩光是想想,也仍舊覺得他的頭已經開始疼起來了。
更彆提春閨之前,還有一堆亂七八糟的他根本推不掉的事情。
“你為什麼要提醒我這件事?”
麵對霍淩的抱怨,葉曉好整以暇的對他回了一個微笑,“您都有時間來工部湊熱鬨,我想您對其他的事情必然已經做好了準備。”
一想到瞎折騰的霍淩耽誤了他不少時間,導致他本來今天可以處理的一些工作要推到明日,被打亂計劃的葉曉此刻還能保持微笑,已經可見霍淩在他心中的重要性了。
葉曉麵上表情不變,就連聲音都沒有發生任何起伏,“提醒您是卑職該做的事情,您不用因此而賞賜臣什麼。”
言下之意就是——不用太感謝我。
霍淩:“……”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他朝葉曉吹了吹自己並不存在的胡子,沒舍得朝對方瞪眼,“葉曉,你學壞了。”
回應霍淩的是,葉曉連弧度都沒有發生過任何變化的微笑。
一邊將一切儘收眼底的宮嶷大人,安靜的再次挪動自己最近胖了不少的身軀,力求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到陛下連他姓宮這回事都忘記掉。
然而天不逐人願,霍淩沒想起宮嶷,但是作為他死對頭的李公明想起了宮嶷。
李公明跟一心隻有水泥配方的下屬不一樣,沒忘記霍淩等人的他提出一個思路激發下屬靈感以後,趁著自己被忽略的他脫身回來的時候,正好看到站在門後陰影處快要同其融為一體的宮嶷。
“宮大人,您這是在乾什麼?”
一聲“您”,喚得宮嶷一個激靈,恨不得跳起來捂住李公明的嘴巴,“你閉嘴。”
“哎?”不懂發生了什麼讓宮嶷如此反應,但這並不妨礙李公明完全不準備滿足對方的願望,輕挑了下眉的他就連聲音都不自覺的加大了,“你讓我閉嘴我就閉嘴,你宮嶷的麵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大了?”
同等地位之間的人連名帶姓的稱呼,某種程度上甚至算得上是一種冒犯,不過對於宮嶷和李公明兩人而言這並不是什麼大事——彆說互相指名道姓,直接開罵、指桑罵槐、明嘲暗諷才是他們之間的相處常態,然而李公明完全沒有想到的是,隨著他吐出的“宮嶷”二字,對方的臉色逐漸難看起來,仿佛恨不得敲開他腦殼看裡麵是不是都是水?
等等!他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堅決不承認自己受到了霍淩行事作風的感染,李公明努力維持住自己身為工部尚書該有的氣度,朝宮嶷吹了吹胡子,“看什麼看?再看你也沒有老夫這樣的胡子。”
宮嶷:“……”李公明腦子裡麵果然都是水!
暗地裡咬牙切齒的宮嶷從門後的陰影處走出來,當他整個人出現在太陽底下的時候,麵上已經不見半點異樣。
宮嶷恭敬的朝站在李公明身後的霍淩行了個禮,“陛下,您看著我,是有什麼吩咐嗎?”
“臣,願為陛下分憂。”
作為願為皇帝陛下霍淩“鞠躬儘瘁、死而後已”的臣子,宮嶷向來都非常自覺,都不用霍淩開口就先一步攬事——真的,絕不是因為被霍淩坑怕了而選擇先發製人。
李公明下意識的回頭,對上了霍淩望過來的視線。
哪怕逆光而站的霍淩被光模糊了表情變化,在這宛如實質的目光注視下,李公明仍舊感覺到了那熟悉的承載了滿滿信任的獨屬於霍淩的期待,以及熟悉的總覺得好像要被坑的莫名感覺。
下意識的往一邊挪了挪,發現霍淩的視線沒有隨他的移動而移動以後,李公明心下忍不住一鬆,緊接著意識到有人要倒黴的他不可避免的幸災樂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