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瑤玩得很高興,隻要和孟婆在一起她就覺得高興,盼一年才能見一次,好不容易見到,怎麼可能不高興?
坐一夜火車,白天玩一天,來的時候陸瑤一眼都沒合,拽著孟婆一起玩二十合一棋本,一個本子裡有二十種棋的玩法全都玩了個遍,到了晚上陸瑤嗬欠連連,可硬撐著不睡,非要熬到0點。
孟婆陪著陸瑤,陸瑤提議玩真心話大冒險,第一把陸瑤贏了,孟婆選大冒險。
陸瑤笑得雞賊,要求孟婆脫一件衣服,並且在遊戲徹底結束之前不準穿上,還特彆告訴孟婆,再輸的話還要繼續脫,除非孟婆選擇真心話。
孟婆無奈地脫掉了……襪子。
很好。
陸瑤搓了搓手,繼續來。
第二把,孟婆贏,陸瑤選擇真心話。
孟婆問:“這些年你開心嗎?”
這算什麼問題?這種時候不是該問點刺激的嗎?
陸瑤恨孟婆是個木頭。
陸瑤道:“開心,當然開心,那麼大個金手指揣身上,能不開心嗎?”
第三把,孟婆贏,這次陸瑤選了大冒險。
孟婆讓陸瑤閉目養神十分鐘。
陸瑤道:“你逗我呢?十分鐘不睜眼我會睡著的。”
孟婆道:“那就睡,你看你黑眼圈都出來了。”
陸瑤道:“我不,你還有一個小時是我的。”
孟婆道:“給你順延行嗎?明早你睡醒了再算時間。”
這麼一算,陸瑤還賺了一晚上。
陸瑤得了便宜還賣乖:“可我輸了兩把,你才一把,我心裡不平衡。“
孟婆歎氣:“那再來一局。”
毫無懸念的,這把陸瑤贏了,孟婆看了眼剛脫掉的襪子,果斷選擇了真心話。
嘻嘻,就是想要你選真心話。
陸瑤收了東西關了燈,衝孟婆招了招手道:“來,躺下慢慢說。”
孟婆一般情況下都挺順著她的,聽了她的話果然很乖順地躺下了,還幫她掖了掖被子。
陸瑤道:“真心話時間開始!第一個問題,你有喜歡的人或者鬼嗎?”
孟婆平躺著,昏暗中隻能看到模糊的輪廓。
孟婆道:“什麼第一個問題?不是隻有一個問題嗎?”
陸瑤手撐著腦袋側身望著孟婆道:“解釋權歸我,我想問幾個就問幾個,你願賭服輸呀。”
孟婆歎了口氣:“最多回答你三個問題。”
陸瑤道:“小氣。”
陸瑤道:“那你回答吧,有沒有喜歡的人?”
孟婆道:“有。”
陸瑤有些意外:“那你還答應跟我親?這不是劈腿嗎?”
孟婆道:“我是單身。”
陸瑤恍然大悟:“原來人家看不上你啊?”
孟婆道:“……嗯。”
陸瑤覺得那聲“嗯”有點心酸,跟她藏起來的心酸一樣的心酸。
陸瑤道:“那她是誰?是人是鬼?”
孟婆道:“三個問題已經夠了。”
陸瑤撐身道:“哪有三個問題?明明才一個。”
孟婆道:“有喜歡的人,我是單身,她看不上我,三個回答。”
陸瑤氣不活了,“你這人怎麼這樣?那怎麼能算?”
孟婆道:“睡吧。”
陸瑤憤憤躺平,安靜了幾秒,小手指勾了又勾,像是小腳丫一挪一挪,挪到了孟婆那邊,勾住了孟婆的小指。
孟婆僵了下,沒有躲開。
陸瑤膽子壯了點,又一挪一挪,握住了孟婆軟乎乎的手。
孟婆似乎有些掙紮,內心的掙紮,並沒有反應到手上,隻是身體更僵硬了。
陸瑤側過身,另一隻魔爪也伸了過去,搭在了孟婆小肚子上。
孟婆終於忍無可忍道:“你乾嘛?”
陸瑤道:“她不喜歡你是她沒眼光,不如你看看我吧?我膚白貌美大長腿,我還年輕,你穩賺不賠的。”
孟婆挪開她的手下了床,陸瑤趕緊跟著起床按開了燈。
這回換陸瑤問:“你乾嘛?”
孟婆道:“我明早再來,你好好休息。”
懂了,人家這是看不上她,還是一點兒都看不上的那種看不上。
陸瑤笑得沒心沒肺,心底的難受一點兒沒露出來:“嘿呀,你怎麼這麼不禁逗?趕緊過來躺著,睡了。”
孟婆遲疑了下,最終還是躺了下來,嘴裡喃喃了一句,不像對她說的,倒像是說給自己的:“反正馬上就要抹掉記憶了。”
敢情跟她睡一晚上就這麼委屈啊?
陸瑤實在太累了,頭幾天就開始盼著生日,精神一直亢奮著,如今又舟車勞頓還一天一夜沒睡,即便她再怎麼舍不得睡最終還是睡著了。
睡著是睡著了,她做了一晚上的夢,夢得亂七八糟的,一會兒夢見孟婆手捧木槿花衝她告白,一會兒又夢見孟婆抹掉她的記憶轉頭摟著彆的女鬼風流快活,一會兒又夢到她身後排著望不到頭的俊男靚女,孟婆一個個挨著被人家潛規則,從頭親到尾,嘴巴都親腫了,最後被一堆等著投胎的男男女女撲倒,衣服都撕成了拖把條。
陸瑤夢醒了,抹了把臉,居然一臉的淚。
唉,完球了,她真看上這孟婆鬼了。
陸瑤剛睜眼孟婆也跟著醒了,她臉上的淚都還沒擦乾,孟婆都看到了。
孟婆抬手似乎想幫她擦擦淚,可最後又收了回去,她也沒流鼻涕啊?孟婆這是嫌棄她?
孟婆道:“你怎麼了?”
陸瑤想著反正馬上就要抹掉她的記憶了,她就口嗨一下怎麼了?反正上輩子臨死前她不也口嗨過?
陸瑤道:“你說我怎麼了?我傷心了唄?不傷心能哭嗎?”
孟婆坐起身望著她道:“什麼事這麼傷心?”
陸瑤沒起身,依然躺著,歪著頭望著孟婆,道:“我喜歡你,你不喜歡我。”
孟婆明顯愣了下,“你……喜歡我?”
怎麼一副很吃驚的樣子?她喜歡她喜歡的還不夠明顯嗎?正常人誰會每年生日都跟鬼差一起過?還拉著鬼差一起旅遊?還勾鬼差的手指搭鬼差的肚子?
陸瑤委屈,特彆委屈,就是那種我喜歡了你18年,你居然不知道我喜歡你的那種委屈。
陸瑤道:“你的KPI完成不了會怎樣?”
孟婆晃了下神,道:“什麼KPI?”
陸瑤道:“就是抹不掉我上輩子的記憶會怎樣?會魂飛魄散嗎?”
孟婆道:“不會。”
陸瑤道:“那會受罰嗎?”
孟婆搖頭:“不會。”
陸瑤吸了吸鼻子道:“那會影響你升職加薪嗎?”
孟婆道:“不會。”
都不會?
陸瑤道:“那我反悔了,就親一下就想讓我失去我的金手指,怎麼想我都虧了。”
孟婆站在床邊望著她,暖黃的壁燈勾勒著孟婆嫋娜的身形,修身的羊絨毛衫,格子長裙,烏發如雲,眉眼如畫,孟婆這樣子一點兒都不像要命的鬼差,倒像是被煙火氣狠狠纏住無法飛升的仙女。
隻是,誰是那個纏住你的煙火氣呢?
孟婆道:“你想怎樣?”
又是這溫吞的語調,好像怎樣都無所謂,就像她這整個人對她來說都無所謂。
陸瑤坐在床上,探身攥住了孟婆的手,拽著孟婆拽躺下來,翻身按住了孟婆。
陸瑤居高臨下望著孟婆,鬢角的木槿花還倔強地彆著,她找了兩個細夾子夾在頭發上,挺牢固。
陸瑤道:“我要這樣。“
孟婆望著她,眸光剔透,乾淨地映著她求而不得齷鹺的臉:“怎樣?”
陸瑤道:“你知道的。”
孟婆閉了閉眼,歎息道:“彆這樣。”
陸瑤道:“那我要非這樣呢?”
孟婆道:“我不能趁虛而入。”
又是這個詞。
陸瑤道:“到底什麼趁虛而入,我不明白,你說明白。”
孟婆掙紮了下,沒掙開,任她按著,依然是波瀾不驚泰山壓頂都不怕的從容:“你不喜歡我,也不想對我這樣,我答應了就是趁虛而入。”
這算什麼?搪塞也找個好點的理由吧?
陸瑤道:“誰說我不喜歡?我喜歡得很,我想這樣,特彆想!”
說著,陸瑤賭氣似的,低頭狠狠親了孟婆一下,啵唧一聲,像是冷水滴進滾油,孟婆的身形驟然繃緊,胸口劇烈起伏了下,眼底隱約浮出一層血絲。
就這麼討厭她嗎?親一下就一副恨不得打死她的樣子,明明之前說好了要親的,這也不算強迫。
陸瑤又低頭狠親了一下,鬆開了孟婆,眼淚滴在孟婆白嫩的臉上。
“親了兩下,夠本了,上輩子的記憶給你了。”
陸瑤翻身要下來,孟婆突然伸過手來,猛地扣住了她的後腦,急切地吻了過來。
刹那間,有什麼在腦海炸開,陸瑤幾乎是立刻抱住了孟婆,心臟動若擂鼓,呼吸和親吻一樣焦灼,她意識到自己好愛這隻鬼,真的好愛,比想象中還要愛。
十八年,從出生到現在,她每年都在期待,期待生日那天短暫的相處,盼得越久,入骨越深,從上輩子她就喜歡,一直喜歡到現在,她就算不親她,她也是願意把記憶給她的。
隻是……她舍不得和她的點點滴滴,她不想忘。
18年,6500多天,區區18個生日,18天,她隻想留下這18天的記憶都不行嗎?如果算上上輩子的90多年幾萬天,18天都不行嗎?
木槿花戴了一天花瓣都皺了,粉紅的花瓣原本像是少女含羞帶怯的臉,如今卻成了被拋棄的怨婦,皺皺巴巴可可憐憐。
孟婆扣著她的後腦,手指穿插在她的發絲間,發絲帶動木槿花,一片花瓣萎靡飄落,吻得再怎麼激烈,終究已到了末路,是該適可而止看清楚自己了。
她一個凡人,怎麼配得上鬼神?
陸瑤貪戀著唇齒間最後一點餘溫,直到孟婆鬆開她,她才鬆了緊摟著孟婆的胳膊。
陸瑤蹭掉眼角不聽話的淚花,閉著眼睛跪坐在孟婆麵前,道:“來吧,我做好準備了。”
孟婆的呼吸聲從急促到慢慢平複,床褥窸窣著,孟婆也坐了起來。
孟婆的聲音透著親吻過度的沙啞:“我愛你,一直都很愛你。”
什麼?
陸瑤睜開眼,“你說什麼?”
孟婆的手暈著微光點在了她的額頭,前世的記憶飛快被抽離,閨蜜的臉、張佳玥的笑容……都如碎片般消散。
隔著手指縫隙,陸瑤看到孟婆美麗的臉溢滿悲傷,兩行清淚順著孟婆的臉頰滑落,每一滴都刺在了她的心窩。
明明被抹掉記憶的是她,孟婆哭什麼呀?
陸瑤伸手想擦掉孟婆的眼淚,可抬了幾下都沒抬起來,胳膊虛軟的沒有一點力氣,眼前黑了,她軟倒在了孟婆的懷抱。
鬼的懷抱原來也這麼溫暖的嗎?
再睜開眼,酒店隻剩下她一個人,車票擺在手機旁邊,,鬢角的木槿花在枕頭上□□了整完,已經破碎的再也沒辦法保存。
陸瑤掙紮著起來,按了按跳痛的額角。
她記得昨晚孟婆來收她的記憶,為什麼她還記得?不,不對,前世的記憶已經沒有了,她隻記得她被抹掉了前世的記憶,卻不記得前世都發生了什麼。
原來孟婆要的隻是前世的記憶嗎?還是說,她願意被收走的隻有前世,孟婆也就隻能收走她的前世?
陸瑤有太多的疑問,卻已經沒了可以問的人。
陸瑤回了學校,盼著19歲的生日,盼著孟婆能再出現,可是沒有,19歲生日沒有,20歲,30歲,40、50、60……一直都沒有。
陸瑤等了孟婆一輩子,中間累過,自暴自棄過,也想乾脆找個人戀愛結婚,起碼有個陪伴,可男友換了一個又一個,都有著各種各樣讓她無法忍受的缺陷。
朋友說她太挑剔了,這樣是會孤獨終老的。
朋友還真是一語成讖,她真的孤獨到了90歲。
90歲生日那晚,她破天荒自己給自己買了個小蛋糕,插上一支蠟燭,拉了燈,自己吹滅了蠟燭許願:“我想死了,讓我死吧。”
那晚,陸瑤久違地聞到了熟悉的草木香。
孟婆來了,時隔72年,終於再次來到她麵前。
孟婆一手送出了投胎的符文,一手虛按在她額頭抹除她的記憶,她一把攥住了孟婆纖白的手腕,睜開了眼。
她笑著道:“嗨,顧縛槿。”
孟婆微微睜大眼,似乎難以置信她還記得她的名字。
陸瑤道:“這麼驚訝乾嘛?我被抹掉的隻是前世的記憶,又不是這一世的。”
孟婆這才像是剛想起這個漏洞,又按了按手指,發現無法抹掉她這一世的記憶,隻得收了手。
沒等孟婆開口,陸瑤先道:“我就挺奇怪的,既然抹除記憶需要本人同意,那你以往幫人投胎的時候都是怎麼抹掉人家記憶的?難道大家都這麼有覺悟,都願意主動抹掉?”
孟婆看了眼陸瑤逐漸和肉身分離的靈體,這一幕似曾相識,好像上輩子的重演。
孟婆道:“你原本是默許抹掉記憶的。”
陸瑤道:“我默許?我怎麼不知道?”
孟婆道:“你忘記了而已。”
陸瑤道:“就算我忘記了,我自己還是了解自己的,我可能會同意你抹掉我一世的記憶,不可能預支未來的記憶也給你抹除。”
孟婆加固了下她的靈體,延遲了她投胎的速度,說道:“你有一段痛苦的記憶,你不想記起,想忘得徹底,所以才默許了我不斷刪除你的記憶。”
陸瑤還是相信孟婆的,她相信孟婆說得都是真的,不過……
陸瑤道:“不管我當時是怎麼想的,那都是過去,現在才是當下,現在的想法才最重要。我現在不想忘,我喜歡你,我等了你72年,72年足夠讓一個五好青年等成變態,這次你再想完成KPI可沒那麼容易了,這可不是一個兩個親親能解決的問題了。”
孟婆無奈地望著她:“你想怎樣?”
陸瑤微微一笑:“下輩子見麵再說。”
同樣的事件重複地上演了,投胎成嬰兒的陸瑤用嬰語和孟婆約法三章:第一,每年生日來找我;第二,每年生日都要送我禮物,要送持久耐用幾十年不壞的那種禮物;第三,每年的見麵吻不能少,木槿花也不能少。
18歲生日那天,陸瑤完成了曾經沒完成的真心話大冒險,孟婆“被迫”選的大冒險,和上輩子一樣的冒險內容,不一樣的冒險次數,這次冒險得很徹底,陸瑤很滿意,流鼻血的滿意,冒險到再也沒什麼可冒了,陸瑤才強壓悸動吻了孟婆,那個吻足夠陸瑤回味一整年。
之所以說一整年,是因為19歲生日時,孟婆又“被迫”玩了大冒險。
之後20歲、21歲、22歲……都玩了。
隻是,陸瑤隻答應了18歲生日那天抹掉上輩子的記憶,真在進行時的記憶陸瑤依然保存了下來,並且告訴孟婆,每年生日都要來陪她,直到她死掉的那天,不然下輩子的18歲就不讓孟婆抹掉記憶。
這就像是一個無限循環,每一世都在重複上一世,明明應該挺枯燥無聊的,陸瑤卻樂此不疲。
陸瑤喜歡孟婆,每一世都比上一世更喜歡,每一世都比上一世想要的更多,每一世都在悄無聲息鬆懈著孟婆的防守。
孟婆的防守越來越脆弱,隻差那麼最後一點點就要徹底潰敗在她手裡,可偏偏就那最後一點點,孟婆始終死咬著。
陸瑤逐漸開始焦躁,有些東西不徹底吃進肚子就是不安心,煮熟的鴨子都能飛了,何況煮熟的孟婆?在沒吃進肚子之前,哪怕毛是她拔的,裡裡外外也都抹上了屬於她的醬料,沒咽下肚子那就還有被彆人搶走的可能。
那不知道是第幾世,不是陸瑤不會數數,是陸瑤每一世的18歲都會同意孟婆抹掉她上一世的記憶,所以她沒法數清到底有多少世了,總之,那一世,她18歲生日那天,堅持要把鴨子吃到嘴裡,否則就不給抹記憶。
孟婆很是無奈,問她為什麼這麼堅持?
陸瑤道:“那你為什麼堅持不讓?”
孟婆沉默了很久,久得陸瑤都以為孟婆絕對不會告訴自己的時候,孟婆開了口:“這並不是你想要的。”
陸瑤覺得這話很耳熟,可失去了很多世記憶的她當然不記得什麼時候聽過。
陸瑤道:“隻有我能代表我自己,我可以鄭重告訴你,這就是我想要的,而且我不隻想要這個,我還想要你的心,我想要你全部都是我的。”
孟婆依然堅持道:你隻是不記得了,真正的你根本不想要,你隻想跟我撇乾淨關係,想躲我躲得遠遠的。”
陸瑤強調道:“我再說一遍,隻有我自己能代表我自己。我想要,我想要的不得了,我就算失去了很多記憶,我看見你還是會心跳加速,不,是心跳超速,我恨不得把你拆骨入腹,讓你哪兒也去不了,隻能和我在一起。”
孟婆還是道:“你隻是不記得了,你是不想見我的,你從來沒有真的原諒我,我也不值得你原諒,我傷害了你,讓你痛苦了太久,我答應了不出現在你麵前,我不該食言,我……我現在就走。”
陸瑤道:“………………”
陸瑤道:“你走一個試試?我分分鐘自Kill一條龍。”
孟婆道:“我果然隻會帶給你痛苦,我果然不該出現在你麵前。”
孟婆的固執讓陸瑤想抓狂。
陸瑤道:“行,既然你都這麼說了,你說你讓我痛苦了這麼久,你這麼傷害我,那是不是該好好彌補我?”
孟婆垂著眼簾,自責又哀傷,像個emo的小可憐,還是個鑽了牛角尖的,固執的讓她想狠狠欺負的小可憐。
孟婆顫著眼睫道:“是,我是該彌補你,用我的全部彌補你。”
陸瑤道:“那好極了,彆說我不給你機會,你現在洗乾淨了躺好,我這就讓你從裡到外好好的彌補我。”
孟婆抬起眼簾,吃驚地望著她,那人畜無害的小模樣,這不純純引她犯罪嗎?
於是,陸瑤“犯罪”了,孟婆一不配合,她就說“你說了要彌補我的”,孟婆最終狠狠彌補了她,彌補到嗓子都啞了。
陸瑤心滿意足,還不忘感歎自己果然是青春年少火力壯,渾身使不完的勁兒。
孟婆有點淒慘地靠在她懷裡,發絲淩亂,眼角濕紅,最後竟然哭了。
這哭可是門學問,有時候越哭越讓人興奮,有時候卻越哭越讓人心疼。
昨晚陸瑤興奮過了,這會兒陸瑤心疼了。
陸瑤道:“你哭什麼?彆跟我說你不乾淨了這種話。”
孟婆搖了搖頭道:“是我趁虛而入,都是我的錯。”
陸瑤看得出來,孟婆是真的很自責,孟婆不排斥她,甚至是喜歡她的,陸瑤感覺得出來,可孟婆也是真的很自責,自責的眼淚都控製不住。
陸瑤失去了很多記憶,她不知道這是不是孟婆第一次在她麵前哭,至少在她的記憶裡,這是孟婆第一次在她麵前哭。
陸瑤很心疼,真的是心臟一抽一抽的疼。
陸瑤摟緊孟婆道:“你不是趁虛而入,你不用自責,我不管曾經的我說過什麼做過什麼,我隻知道我看你第一眼就喜歡。我喜歡你,我愛你,這是真真切切做不了假的。你說你欠我,你說要彌補我,那讓我快樂不就是最好的彌補?我和你在一起很快樂,我想要你的愛,我想要你心裡眼裡都是我,你為什麼不好好聽一聽現在的我的想法,非要把自己框死在過去裡?過去的我已經過去了,現在的我才是最重要的,現在的我開心才是真的開心,不是嗎?”
陸瑤苦口婆心,卻也隻是說服了孟婆一點點,孟婆依然很自責很糾結,雖然答應了留在她身邊,可留在她身邊的每一天都是強顏歡笑,像是隻是單純為了還債。
是的,還債,孟婆現在給她的感覺就是在還債。
那天陸瑤收拾了自己的東西,裝好行李箱,對正在做飯的孟婆道:“既然你跟我在一起這麼痛苦,那我放你自由,我再舍不得再痛苦我也放你自由。我愛你,但是再見了。”
說罷,陸瑤拉著行李箱走出了家門。
孟婆怎麼還不來追我?難道她的台詞不夠感人?
陸瑤走得很慢,幾乎是腳後跟踩著腳後跟在走,可孟婆卻沒有追出來。
還不來?我都離家出走15秒了!
陸瑤走到了電梯前,按了下行鍵。
我馬上就要下樓了,還不來攔我?你有沒有心?!
電梯到了,陸瑤心不甘情不願地邁步進去,心裡已經盤算好了,等走到小區門口孟婆還沒出來追她,她就……就……就自己回去!哼!
電梯從十二樓開始往下走。
11樓。
10樓。
9樓。
9樓還沒下完,身後突然有氣流湧動,修長的手臂自身後伸來,緊緊摟住了她,滿鼻腔都是她喜歡的草木香。
孟婆埋頭在她背後,聲音哽咽:“彆走,我知道我食言了,我知道我卑鄙無恥,我知道走到今天這一步都是我自己私心裡默許的。我明知道我不該縱著你胡來,我知道都是我的錯,可我……我推不開,我也不想推開,我恨不得把你天天綁在身上,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愛你,我……我……”
陸瑤回身摟住了孟婆,美得樂開了花,笑得滿口的牙。
陸瑤親了親孟婆滿是清淚的臉,道:“給我講講我們過去的事吧?我覺得你肯定對我有誤會。”
孟婆道:“沒有誤會,我一直在你身邊,我什麼都看得清楚。”
陸瑤道:“有時候眼睛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相,有時候真相說不定連自己都不知道,人總是擅長跟自己過不去,卻還總以為是形勢逼人,以為自己是迫不得已。”
孟婆給她講了她們的過去,點點滴滴,細致入微,斷斷續續講了一個禮拜才算徹底講完,從頭至尾,丁點沒漏。
陸瑤聽罷感歎:這確實挺讓人難以接受的,換成誰經曆過那樣的事,受了那麼多折磨,最後卻來個大反轉,傷害自己的人反而成了保護自己的人,顯得自己受到的傷害經曆的痛苦跟笑話一樣,這樣極致的反差再加上萬年的孤獨,是個正常人都得整抑鬱了。”
陸瑤看了眼垂著眼簾像是在等待法官宣判死刑的可憐蟲,突然噗嗤一笑,上手捏了捏孟婆的臉蛋兒。
“嗨,乾嘛愁眉苦臉的?你是不是傻?如果我怨你恨你不想跟你牽扯,我眼睛疼乾嘛找你要眼藥水?同城跑腿兒又便宜又快捷它不香嗎?”
孟婆的睫毛動了下,依然垂著眼簾一副自閉的樣子。
陸瑤又道:“你說你第一次送我投胎就被我逮個正著,我還一眼就認出來你是顧醫生,就算傻子也看得出來我對你一見鐘情吧?不然六十年前隻有一麵之緣的人,我怎麼可能記得那麼清楚?”
“再說,我要是不喜歡你,乾嘛調戲你?乾嘛還要親?按你的說法,我那一世是有老婆的,還天天睡一起你儂我儂的,怎麼可能老婆前腳死,後腳我就勾搭你?除非我真的太喜歡你了。”
孟婆依然低著頭一言不發,隻吧嗒吧嗒掉眼淚。
這幾個意思?本來還不哭的,一提有老婆她怎麼就哭了?這陳年老醋吃得也太隔代了吧?
陸瑤繼續道:“再說,正常人撞上要自己命的死神,就算不嚇得屁滾尿流也絕對不敢有彆的想法,對吧?我為什麼思路那麼奇葩?為什麼一點不怕你還光想著neng你?你就沒反思一下?”
孟婆悶悶說了句:“反思?”
陸瑤道:“對啊,反思啊。你可不得反思反思,為什麼你是鬼我還能對你垂涎三尺?明明你長得也就平平無奇,為什麼讓我忘了你是來索命的,反而恨不得跟你顛鸞倒鳳?”
陸瑤道:“你在我眼裡就是褒姒、妲己、妺喜、貂蟬啊!我是發自靈魂的被你勾引!”
孟婆終於抬頭看了她一眼,眼神充滿了這種嚴肅時刻她還滿嘴跑火車的無奈。
陸瑤再接再厲道:“如果我真的排斥你不喜歡你,那靈魂多少會有點第六感的。就好像哪怕失憶,有幽閉恐懼症的人還是不敢單獨呆在密閉空間,我對你一見鐘情還不能證明我本能的被你吸引?”
陸瑤湊過去抱住孟婆,溫柔地順著孟婆窄瘦的背,輕聲細語。
陸瑤道:“我覺得,我想要忘掉的一切,其實並不是放著金手指不用真的去做一個生老病死的普通人,而是忘掉那些讓我踟躕不前的舊事,忘掉那些讓我不快樂的障礙,然後去追尋我想要的幸福。”
孟婆喃喃道:“你想要的……幸福?”
陸瑤微微撤開頭,額頭抵著孟婆的額頭輕輕蹭了蹭,道:“我相信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我的幸福一直都是你。”
孟婆望著她,剔透的眼眸凝聚著晶瑩的眼淚,每一滴都落在她的心坎上。
孟婆道:“我真的……可以嗎?”
陸瑤心疼地親了親孟婆道:“你當然可以,不管出於什麼原因,你的最終目的都是希望我快樂不是嗎?那現在我的快樂就是和你幸福的在一起,你……要不要滿足我?”
那一世,陸瑤沒有變老,也沒有再投胎,更沒有再讓孟婆抹掉自己的記憶,她讓孟婆帶著回了顧家,設計了個損招把欺負過她和孟婆的大姐丟進了無限流小世界,還順道把大姐的老婆也扔了進去。
孟婆說大姐口是心非,明明很愛老婆卻偏偏非要對著乾,欺負得人家跟著她受儘了委屈。
既然如此,那就讓大姐也嘗嘗痛徹心扉的滋味,以彼之道還彼之身,沒加倍奉還已經是便宜她了。
陸瑤原以為自己報複大姐會遭到其他顧家人的反對,卻沒想到全家齊心,非但不阻攔還紛紛獻策拍手叫好,能憑一己之力得罪全家,這大姐也真是個人才。
真正的罪魁禍首去了無限流小世界被教做人去了,陸瑤領著老婆開始了幸福的二人世界。
孟婆問她:“你乾嘛總叫我孟婆?不是已經告訴你我的名字了嗎?”
陸瑤道:“因為我現在叫陸瑤啊。”
孟婆沒明白,清澈如水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著她。
陸瑤道:”黃泉路遙,可不得孟婆陪著才不無聊?“
孟婆恍然明白,笑道:”好,那我以後就叫孟婆。”
陸瑤摟著老婆窩在陽台,看著夕陽西沉,晚霞飛紅,懶洋洋道:“其實鐘顏這名字也不錯,鐘顏可晴,可不就是一見鐘情嗎?”
聽到鐘顏的名字,孟婆神色萎靡了下去:“你是不記得了,不然一定很討厭這個名字。”
陸瑤道:“你是我還是我是我?彆擅自對我下結論。我說過的,人最擅長的就是跟自己過不去,覺得自己的恨成了笑話,覺得自己的悲慘像出鬨劇,然後就接受不了了,抑鬱了,還裝著自己沒有抑鬱。明知道隻要自己放過自己就能收獲幸福,卻偏偏跟自己較真,最後隻能想到抹掉記憶這樣的損招解放自己。你說我是不是傻?如果你真是人渣那我怎麼折騰都無可厚非,可你不是,我可以怪你恨你把你揍得三年下不來床,卻不該放棄唾手可得的幸福,跟自己過不去。我……”
孟婆的手指按在了陸瑤的唇上:“你當時有多痛苦,我很清楚,所以哪怕是你,我也不準你這麼說自己。哪怕是現在我都還在擔心,萬一你恢複記憶我該怎麼麵對你?我怕你怪我趁虛而入,怕你不要我。”
陸瑤抓住孟婆的手親了親,道:“你怎麼就趁虛而入了?明明就是我步步緊逼,你為了遵守對我的承諾,不得不一步步妥協。相信我,就算我恢複記憶,我也一樣愛你,絕對不會不要你。”
孟婆望著她,喃喃道:“一樣愛我?不會不要我?”
陸瑤道:“對啊,我不好不容易追到手的老婆,好不容易可以想怎麼搞就怎麼……呃,是愛,是想怎麼愛就怎麼愛,我才舍不得讓給彆人呢。”
孟婆道:“那你為什麼從來不叫我顧縛槿這個名字?明明失憶前叫過的?”
陸瑤道:“我剛才不是是說了嗎?因為我現在叫陸瑤,黃泉路遙,孟婆更搭啊。”
孟婆道:“我知道這是原因之一,但絕對不是唯一原因。不能告訴我為什麼嗎?如果你不想說我就不問了。”
孟婆垂下長睫,那逆來順受的樣子,誰遭得住?!
陸瑤趕緊親了親孟婆道:“不是,不是不想說。好啦,我都告訴你,其實是我不喜歡這個名字,覺得它不太好。”
孟婆微微抬起眼簾,問道:“哪裡不好?”
陸瑤道:“我原本也不知道哪裡不好,不過聽你說你曾經送過我木槿花我就知道了。木槿花代表著永恒和堅持,這本來是挺好的寓意,可偏偏你的名字裡有個縛字,我不希望你被永恒和堅持束縛,好像永遠也追不到頭似的,太累了。”
陸瑤捧著孟婆的臉,又鄭重其事道:“你不欠我什麼,我也不想你對我愧疚,我是你的伴侶,是和你並肩前行的愛人,我不需要你追在我身後遷就我,我也不希望你被束縛,我希望你解開過去的枷鎖,好好做你自己。”
孟婆望著她,眼底燦若星河,喃喃道:“解開枷鎖?好好做我自己?”
陸瑤點頭:“對,你不用擔心萬一我恢複記憶會不要你,你看你這麼普通的一張臉我都能一見鐘情,你還不相信我對你的愛嗎?彆讓過去束縛你,好好做自己,好不好?”
孟婆望著她眨了下眼,摸了摸自己的臉道:“你的意思是……我很醜嗎?”
她後半句都說完了,孟婆怎麼還停在前半句?再說這是重點嗎?!
陸瑤道:“不是醜,就平凡而已,不管你什麼樣子,隻要是你我都喜歡。”
孟婆伸手勾住了她的脖子,原本總是溫吞吞沒有世俗欲望的老神仙,如今已經學會拿捏她,隨便勾著眼尾看她一眼,再舔一舔紅唇軟著聲音喚她一聲“瑤瑤”,她就酥到骨頭縫裡要星星要月亮都全給都給。
孟婆道:“瑤瑤~”
陸瑤下意識抿了抿有些乾燥的唇瓣:”嗯?“
孟婆道:“你說想讓我解開束縛做我自己?”
陸瑤道:“對。”
孟婆微挑眼簾,自下而上望著她,道:“那我現在就……解開束縛?做我……自己?”
陸瑤點頭:“好。”
話音未落,孟婆的臉突然暈出光痕,光痕散儘,原本平凡的臉變成了一張難以形容美麗的臉,那一瞬間,噗通,陸瑤的心臟驟跳,這何止是冷水滴進熱油,這根本就是冷藏的薄荷水整桶倒進了2800℃的岩漿!陸瑤頃刻血脈僨張,連指頭尖都在發抖!
陸瑤不是顏狗,真的,至少在今天之前她從來不覺得自己是顏狗。可現在看到孟婆的真實模樣,那烏發紅唇,那秀眉水目,每一分一毫都長在了她的審美點上,當初的她對著這樣一張臉一見鐘情,鋼鐵直女直接彎成蚊香,簡直太合情合理了!看不上才是不正常。
陸瑤現在什麼濃情蜜意都沒有了,也不想再說什麼愛不愛的,她滿腦子隻剩虎狼之詞,激情澎湃著這樣的美人居然是自己的?老天!她那一萬多年活該受罪,為了這樣的美人太值得了!
什麼情啊愛啊枷鎖啊束縛啊,都一邊兒去,她這會兒隻有世俗的欲望!
陸瑤摟著孟婆就要親,孟婆的芊芊玉手卻按在了她的肩膀,推著她推躺在了美人靠上,風華絕代的臉靠了過來,那眼睛星辰萬象勾人心魂,嬌豔欲滴的紅唇一張一合說著挺甜蜜的話:“這是我真實的模樣,你……喜歡嗎?”
“喜歡,當然喜歡,我喜歡死了。”
這麼好看她能不喜歡嗎?不喜歡那是傻子。
陸瑤伸著脖子還想親,又被孟婆按住了。
這給看不給親的,是要鬨那樣?阿瑾,你是慣會拿捏我的。
孟婆柔聲道:“那我美嗎?”
陸瑤覺得自己像個被吸人精魄的女鬼按住的書生,明知道美人有命,還是控製不住跳向火坑。
陸瑤舔了舔紅唇道:“美,太美了!好了彆逗我了,親一口好不好?”
孟婆撩起滑落的長發掛在耳後,微微一笑滿室生輝,陸瑤的氧氣瞬間就不夠用了,張開嘴輕喘了口氣,自己都覺得自己真沒出息。
孟婆調侃道:“你不是說你喜歡我那張平凡的臉嗎?現在這又是什麼樣子?”
陸瑤恬不知恥道:“那我也說過隻要是你我都喜歡,你什麼樣子我都喜歡。”
孟婆笑著搖了搖頭,終於吻了下來,陸瑤像是終於撂回海裡的上岸魚,摟緊了孟婆勾天雷地。
吻著吻著,陸瑤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她抓住孟婆不老實的手道:“不對吧?反了吧?”
孟婆半斂著美目低頭注視著她,眉目熒盈光,表情無辜:“沒反。”
陸瑤道:“反了,之前明明不是這樣的!”
孟婆道:“是你說的讓我解開束縛做我自己,這,就是我自己。”
陸瑤難以置信,掙紮著想掙開孟婆,卻發現平時一推就倒的溫吞老神仙,這會兒卻力大無窮,任她怎麼蹬腳踹腿都紋絲不動。
陸瑤,危。
陸瑤垂死掙紮道:“你等下,我覺得你還是彆太解放了,稍微收著點兒也挺好的!真的!”
孟婆微微一笑:“下次,下次一定。”
“下次?什麼下次,彆下次啊,你這次就給我……唔……嗯……”
窗外和風徐徐,紅霞盈滿紗窗,兩隻小雲雀落在窗台互相梳理著羽毛,城市喧囂,夕陽獨好。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