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明川見他過來,目光落在他身上,仿佛想起了什麼,對他說道:“羅管事?你的侄子跟侄女讓我今日來客棧若是見了你,就同你說一聲,他們在我們漕幫總舵,有神醫看顧,不用擔心。”
羅管事聞言喜出望外——這何止是沒事?簡直是他們倆的造化!
他頓時安心了。
翁明川來了這一趟,很快就又帶著兩個手下離開,去了彆處。
他要親自去告知外來的民眾,漕幫準備封鎮的消息,讓他們自行決定去留。
看著三人在雨中離去的身影,客棧裡眾人也忍不住議論起來——
這次來找漕幫麻煩的到底是什麼人?
在他們記憶中,漕幫總舵已經有許多年沒有過要封鎮的大事了。
馮家雇傭的鏢師們知道遊家兄妹交了好運,不光住進了漕幫總舵,還得到了神醫診治,在替他們高興之餘也猜測起來:“雖說漕幫是朝廷特批建立的,但會出什麼事也難說,畢竟那是先帝爺時候的事了,一朝天子一朝臣……”
“去!”羅管事打斷了他們,正色道,“有裴大人在這裡,誰能動他們?”
這些家夥是忘了裴軍師的手段了嗎?
隻要裴植沒走,漕幫就有著堅不可摧的靠山。
他們這些普通百姓隻要聽翁堂主的話就好,不要慌亂就是幫忙了。
被羅管事一提醒,鏢師們又想起了裴植一麵金牌就讓那些飛揚跋扈的州府軍退去的畫麵,想起這後半段的暢通無阻,點起了頭:“對,管事說得沒錯!”
——這天下還有誰能比厲王殿下厲害,能反了當今聖上的親弟弟不成?
……
翁明川走了好幾處。
如他所料,要離開的沒有幾個,隻有少數實在擔心要走的,也立刻收拾好了行囊,在中午之前就出了鎮門。
這十來人三五成群,一齊出了鎮,有的坐馬車,有的撐傘步行。
一出來,感覺到外頭大得無邊的雨勢跟仿佛連綿了千裡的雨,他們心中就有些後悔起來。
走在路上,聽到身後那扇從來不關的大門在雨中發出沉悶的聲響,他們不由得回頭看去,就見到幾個漕幫子弟一起推著門,向中間合攏。
由於漕幫的特殊,為了爭奪地位,鬥爭難免,所以總舵所在的城牆修得像個中型城池一樣穩固。
城門也十分厚重,一旦關上,沒有攻城利器很難進來,唯有走水路才能發起進攻。
逐漸閉合的城門中出現了兩個身影,一個穿著寬大的道袍,腳踏十方鞋。
另一個穿著鵝黃色的衣裙,在灰色的雨幕中猶如一點明亮花瓣。
“遊神醫……是遊神醫嗎?”
“翁堂主不是說他不走嗎?他現在出來做什麼……”
一時間,不管是步行還是坐馬車離開的人都停住了腳步,透過密集的雨幕看著這個方向。
就見到那個撐傘的姑娘站在原地,而本來在她傘下的遊神醫腳下一踏地麵,一躍而起!
在雨中,他身如驚鴻,躍起的高度幾乎跟城牆平齊,讓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下一刻,雨幕中亮起璀璨刀光,斬破雨簾,劈向堅固的城牆!
隻見刀氣縱橫間,表麵的磚石簌簌落下,被雨水衝去。
最後在城牆上留下的痕跡,像是幾行字。
離開的人揉了揉眼睛,想要看清是什麼字。
可惜雨幕太密,狂風撲臉,他們又走得太遠,實在看不清。
一口氣寫完,遊天才重新落了下來。
陳鬆意撐著傘走上去,將他罩回了傘下。
看著小師叔這鐵畫銀鉤、充滿少年意氣的一筆字,又對照了一下手上裴植給的紙,陳鬆意說道:“沒寫錯,我們可以回去了。”
正好雨勢又變得更大了,兩人於是撐著傘回了城。
緊跟著城門徹底關上,一群漕幫青壯開始搬運來巨石跟泥漿,將這唯一的入口徹底地堵死。
城門封閉,水上的船也都鎖住了。
老爺子下了令,這幾日漕幫不出船,然而碼頭上卻有人要從江上離開。
此刻江麵漸漲,因為狂風驟雨一點也不平靜,江水都變得渾濁起來,帶著鬥笠披著蓑衣的漕幫漢子勸這些要從水路離開的人:“水路要堵,我們都沒出船,硬要現在走怕是會有危險!你們不如多留幾日,或者走陸路!”
雨聲太大,說話都必須扯著嗓子喊,可這個富商卻執意要從水上走。
麵對勸阻,他的人還說,船是他們的,開船的人也是他們的,又不需要漕幫負責。
“好言難勸該死鬼,就讓他們去吧。”被身旁的人扯了扯,穿著蓑衣的漢子也就解開了船的繩子,看著這艘船在波濤起伏的江麵上走了。
陳鬆意跟遊天剛好回來,看到這船隻離去。
那沒勸住人的漕幫漢子懊惱著,就聽同伴說了聲“遊神醫跟意姑娘回來了”,被他扯到了兩人麵前。
“意姑娘!”那漕幫漢子還是放不下,將這船人執意要走水路的事說了。
陳鬆意撐著傘,隻朝那個方向看了一眼,便道:“沒事,今日還不到該死的時候,他們會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