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煮熟的鴨子還會飛?!”
胡三婆心痛得直拍大腿,半點高人形象都不剩。
看著她痛心的樣子,兩個童子也覺得很納悶。
兩人對視一眼。
“婆婆平常開眼給人看了,隻消說上兩句,再頑固的客人也是要信的……”
“怎麼他們就半點反應都沒有?”
——倒像是特意來一回,拿他們尋開心,聽完就走了。
“彆說了。”胡三婆好容易止住心痛,把這錠銀子收入袖中,“去關門吧。”
大概今日就是不宜開張,送到眼前的金子都賺不到。
止住了心痛,卻止不住後悔。
她隻恨自己剛剛沒有抓緊再說兩句,半真半假地編些災劫出來。
隻要隨便哪一句應了,這豪商都還要回來,求自己破解。
後悔啊!
等三人出了胡三婆家,天邊已經漫開了晚霞。
風瑉他們是在客棧吃過了午飯才來的,這一等一看,竟然已經快傍晚了。
“老爺。”
賀老三牽來馬車。
風瑉跟姚四先後上去,然後風瑉的聲音從馬車裡傳出來:“回客棧。”
“是。”
賀老三跳上了車轅,趕著馬車向下榻的客棧駛去。
馬車裡,姚四問風瑉:“公子爺,這神婆要是沒有問題,那下一步……”
風瑉背脊挺直,身體隨著車子前進微微搖晃。
他睜開眼睛,雙眸像鷹隼一樣銳利:“她沒能耐,不代表就沒問題。”
沒有她那隻眼睛跟相麵術,散發符紙的人怎麼去篩選出合適的目標?
奚家村那麼多人,隻選中了奚大的女兒。
陳家村那麼多人,又隻選中了那幾戶。
正好都去過胡三婆處,受過她的靈符,對她推崇備至,深信不疑。
若此事跟她無關,她有那樣的眼睛,為什麼一句都沒有提醒?
“回去看看她跟元六這一天查出什麼沒有。”
馬車過去,露出林家銀樓的招牌。
一個穿金戴銀、身形富態的婦人正好拉著女兒走進銀樓。
銀樓的掌櫃一見她,便立刻放下了算盤,麵帶笑容地迎上來:“張夫人。”
那牽著女兒進來的夫人抬頭,不是旁人,正是兩日前才跟風瑉見過的屠戶娘子。
“喲,勞煩掌櫃的親自來接待。”
張娘子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
從在鎮上買了宅子、不再殺豬之後,她每日就是跟上門來走親戚的妯娌打牌、說話、逗悶子,再不然就是逛鋪子。
林家銀樓她這個月已經來了好幾次,每次都會置辦行頭,已然成了林家銀樓的大客戶。
見她今日帶著女兒來,想到她在給女兒尋摸親事,怕是又要采買一番,麵對這樣的大生意,掌櫃當然要親自來接待。
他側過身,引著她們往裡走:“日前夫人才來問過,有沒有樣式時興的釵子適合你家千金,今日樓裡正新上了一批首飾,就等著夫人上門了。”
家中驟富,作為長女的年輕姑娘還沒有適應過來,被銀樓掌櫃這樣親切地接待還有些局促,可她母親卻是眼睛一亮:“太好了,快帶我們去看看。”
銀樓接待貴客有單獨的空間。
在張家母女進來的時候,裡麵已經有一個人了。
身為劉氏身邊得力的管事娘子,衣著打扮比尋常人家的正頭夫人還要高貴些。
聽著外麵嘈雜的聲音,她的眉頭就皺了起來:“果然是小地方,什麼人都能放進來。”
聽見她的話,麵前接待她的人隻能賠笑,不敢多說什麼。
掌櫃親自迎進來那位是貴客,這位京城來的也是貴客,隻不過眼界十分的高,對他們銀樓的首飾諸多挑剔,不是回回都買。
張家母女進來見到了她,倒是沒有什麼反應。
看到台上擺出來的那些首飾,張娘子徑自朝這邊走了過來:“這些就是新上的?”
聽見張娘子的大嗓門,程三元家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她將手上挑剔了半天的釵子放了回去,想掩住口鼻避開。
這種出身屠戶家的人就算驟然暴富,身上也還是一股散不去的豬味兒。
“不錯,夫人好眼力。”
掌櫃朝櫃台後的徒弟遞去一個眼神,讓他看茶,那學徒便從櫃台後退了出去。
看到站在櫃台前的管事娘子,他也沒忘了招呼,“曾娘子今日可有看中的沒有?”
娘家姓曾的管事娘子垂目,再次在擺出來的那些首飾上掃過,覺得自己剛剛拿在手上的那支釵子勉強算差強人意:“那——”
她原本意興闌珊的想伸手指了,讓他們包起來,帶著女兒來的張娘子就先快一步,一手拿起了那支釵:“哎,這隻不錯。”
張娘子拿著釵在女兒頭上比了一下,道,“老氣了些。”說著又拿到自己頭上,對著鏡子比劃一下,“我戴著倒不錯,我要了。”
才端著兩杯茶回來的學徒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在這裡陪著看了半天都沒賣出去一支,剛走開一下,生意就談成了,連忙過來直呼:“夫人好眼光!”
從劉氏的陪嫁升到如今的地位,無論在京城程家還是江南劉家,都沒受過這樣的冷落對待,更沒有人敢搶她東西的管事娘子氣得臉都扭曲了一下。
她瞪著張娘子,又想罵這個暴發戶“這隻釵子是我先看上的”,又嫌棄自己看上的釵子在她那張臉上比過,最終冷淡地說了一聲“今日沒看上的”,便走了出去。
離開銀樓,看著天色也是時候該回去了,不過她心中仍舊不爽。
像自己這樣的客人離開,銀樓竟然沒人出來相送,全都在圍著那暴發戶母女。
她站在門邊,轉頭朝裡麵看去,低聲啐道:“什麼東西……”
也就囂張這一陣了,早晚要成肥料,滋養她們夫人的氣運,她就不跟這死人計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