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熟悉的錦囊一出現,陳鬆意便明白他打算做什麼。
果然,隻聽他說道:“陸大人此去有風險,本王有一物贈予你。”
她站在他身旁,看他將錦囊打開,從其中取出一道折好的護身符,遞給了陸大人。
陸雲目光落在那道折好的符上:“這是……”
蕭應離認真地道:“本王曾得高人贈靈符,在戰場上親身驗證,得保性命。如今轉贈一道給陸大人,希望它能保你平安。”
“這……”陸大人的眼眶迅速紅了,“下官不能——”
陛下看重他,將修繕皇陵的重任交付於他。
厲王殿下看重他,不光救他一命,還將護身的靈符送給了他。
這樣能保住性命的靈符,就算是厲王殿下,手上也肯定不多。
贈出一道,就是少了一條性命。
陸雲熱淚盈眶。
他隻恨自己此身力薄,不能為帝王與王爺肝腦塗地。
“收下。”厲王將符放到了他手中,合上了他的手,“還請陸大人一定要保重此身,他們要你做什麼,你就照做。”
……
書房的門打開。
守在外麵的秦驍一回頭,就見到自家殿下跟陳姑娘一起從裡麵走出來。
而在他們身後的陸大人已經不像先前那樣神情灰敗。
他送殿下跟陳姑娘出來,然後在門口止步,於一室燈火中,一撩下擺跪了下來,向著殿下鄭重地叩首。
秦驍見慣了。
不管是怎樣的人都好,隻要與殿下相處,不需片刻,就會願為他肝腦塗地。
他們離開陸宅,重新登上了停在門口的馬車。
秦驍坐在車轅上,握住韁繩:“殿下,我們現在去哪裡?”——是回府還是回會館?
原本殿下決定去會館見陳姑娘,而不是讓她來王府,就是希望不會給她帶來太多的流言蜚語。
可是他們這樣匆匆地出來一趟,再回會館,必定會被圍觀。
馬車裡,蕭應離看向陳鬆意,陳鬆意道:“去王府。”
秦驍於是聽殿下吩咐道:“回府。”
“是!”
青年應下,驅使著馬車就從巷子裡離開,一路朝著厲王府的方向去。
陳鬆意在出門的時候就已經跟侍女說過,自己要出去一趟。
而厲王殿下的馬車來到會館門口,她登上來的時候,追出來的人應當也見到了。
兄長跟會館裡的大家自然知道她去了哪裡,不會過度擔憂。
秦霄驅起車來又快又穩,比起在巷子裡尋找陸大人家,回厲王府的路他更熟。
很快,馬車就到了王府門口。
大齊分封的王爺不多,大都在各自的封地。
等春闈開始前,京城也解凍了,身在封地的其他宗室應該也會在那時啟程,給太後的壽辰道賀。
景帝膝下的皇子都還沒有封王。
因此,厲王府現在就是京城裡唯一一座王府。
秦驍叫了門,厲王府的下人立刻把門打開,讓馬車進來。
直到進了王府,正門重新關上,陳鬆意跟蕭應離二人才下了車。
一下來,她就見到了厲王府的景致。
她在京城生活了十幾年,這次回來之後,又去過衛國公府。
她也算是見過頂級勳貴、清貴世家的府邸,卻都不及這座王府氣派。
周太後是真的疼自己這個小兒子,景帝對這個弟弟也是同樣看重。
哪怕他不是身在邊關,就是在封地,一年也不能回來住一次,他們依然用了最好的材料,花費了無數的人力,構建出了這樣一座王府。
見她下來以後,目光就被這裡所吸引,蕭應離於是站在少女身邊,跟她一起看了看自己沒怎麼關注過的景致,然後問道:“我的王府如何?”
陳鬆意收回目光,點了點頭,道:“風水很好。”
這個答案……倒是很符合她高人弟子的風格。
蕭應離忍不住笑了一下,才繞過她往前走。
“走吧。”他說道,“我們進去談。”
王府的下人從厲王府建成以後,就一直待在這裡。
哪怕厲王殿下沒有回來,他們在王府裡也要做日常維護工作。
今日,他們才跟這座府邸一起,第一次迎來了主人。
而沒想到白天剛剛過去,他們就見到王爺帶了一個姑娘回來。
走在蕭應離身後的陳鬆意吸引了府中下人的目光。
他們都忍不住猜測著這個姑娘是什麼人。
看她的年齡不大,看她的衣著,不像京中閨秀,反而像個平民百姓。
可走在殿下身邊,她卻沒有平民百姓的那種畏縮。
——這難道是殿下認識的朋友?
在他們猜想時,陳鬆意已經跟著蕭應離走過了遊廊。
他們來到了一座園子裡。
園子裡栽滿了花草,如果是在春夏,一定十分好看。
但是在嚴冬,園丁再用心也不能讓它們盛開。
一條石板路從園門通向園中的亭子,四周的燈照亮了這座石亭。
“過來這裡。”厲王走在前麵,朝著亭子走去。
陳鬆意腳步頓了頓,隨後跟上。
想要密談,最合適的地方是在書房暗閣,其次就是在這樣空曠的、不容易隔牆有耳的地方。
來到亭中,蕭應離先選擇一個位置坐下,然後抬手示意她坐。
等到兩人都坐下之後,才是他們今天真正開誠布公一談。
不等他提問,陳鬆意便道:“我知道殿下應當有不少問題想問我,不如由我先說,說完殿下還有什麼想問的,再問。”
蕭應離頷首:“好。”
說完,他便帶上了幾分期待地看著她。
於是,陳鬆意便從自己的身世開始,簡要地講述了一遍。
“我在京城長大,直到今年才知道我是被抱錯的,親生父母在江南。”
“我六歲那年就遇見了師父,從師父那裡學了許多東西,當我動身回江南尋親的時候,師父第一次給了我任務。”
……
重生以來她都做了什麼,這些在水潭邊跟師兄容鏡說過的話,她換了一種說法,又再跟厲王說了一遍。說完之後,她總結道:“包括介入漕幫爭鬥,遇見軍師那一次,都是我遵從師命的結果。”
同當初在雲山縣,付大人他們“推測出”她身後有這樣一位高人的反應一樣,陳鬆意的主動說明,也令麵前的厲王殿下對她的師父崇敬不已。
“這樣的高人身在大齊卻名聲不顯,直到不忍見生靈塗炭、戰火再起才出手——他老人家在哪裡?能否讓我與他一見?”
草原人背後都有那樣一個國師,他們大齊也有這樣的高人守護,實屬正常。
可惜,當他問起她師父的下落時,少女卻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並不清楚。
師父入世到底是為了什麼,他並沒有說過。
當厲王問起他是否跟草原人的國師立場相對,她也隻能模棱兩可地說:“或許是。”
畢竟在邊關多時,他也沒有提過自己有個國師仇敵。
陳鬆意所能確定的是,師父專門培養了她的兄長,讓他在邊關補上了厲王留下的一部分空缺。
在這一點上,他們承接的似乎就是眼前的人保衛大齊的任務。
迎著他的目光,陳鬆意道:“我師父入世,或許是憐憫蒼生,而我隻是他閒來教養的徒弟。”
——所以她不及兄長,更不及師父。
她認真道,“我遠不及師父,不能如他懂許多,但我平生所願,就是山河永續,國泰民安。所以,我願以此身供殿下驅馳,驅逐蠻夷,守衛河山,萬死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