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懷之前吐得死去活來,現下臉色還蒼白得厲害,他腿腳發軟有些站不住,便往後退了兩步靠著樹乾坐了下來,有些苦惱地抓了抓頭發,“不知道。”
他等了一會兒沒聽見湛華說話,抬起頭來望向他,就見湛華衝他輕輕地搖了搖頭。
季懷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湛華上前提起他的胳膊幾步便帶他上了樹,方才他們二人站著的地方齊刷刷釘了幾枚泛著冷光的暗器。
“喲,竟然是個和尚?”一名著玄色衣袍的年輕男人蹲在樹上,半張臉都覆著金色的麵具,另外半張臉卻是棱角分明,十分英俊的模樣,隻是聲音十分輕浮,讓人莫名地喜歡不起來,“和尚,把手裡那人交出來,我給你留個全屍。”
季懷渾身一僵,幾乎是下意識地抓緊了湛華的胳膊,小聲問:“你打得過他嗎?”
“打不過。”湛華低聲道。
季懷緊張地咽了咽口水,聲音有點發顫,“你把我交給他然後趕緊跑,我、我來拖住他。”
湛華聞言偏過頭看了他一眼,結果便看見季懷慘白的臉和豁出去的決絕神情,轉過頭看了那個麵具人一眼,“不過帶你一起跑還是可以的。”
他話音剛落,季懷便覺腳下一空,等他反應過來往下一看,便發現自己被湛華攬著騰空而起,那一瞬間仿佛被無限拉長延緩,他的餘光甚至能瞥見湛華微微勾起的唇角,莫名地讓這和尚帶上了一股邪氣。
然而這一個恍惚太短暫了,短到讓季懷認為這是個錯覺。
湛華帶著他急速下落又迅速飛起,來回幾遭之後,身後那麵具人已經不見了蹤影,然而他跟湛華也陷入了一個相當被動的處境裡——
他們已經進入了深山之中。
且迷了路。
季懷懨懨地坐在地上,整個人都難受地蜷縮成一團,也不知道桓子昂他們給他下了什麼樣的毒,哪怕湛華暫時封住了他的穴道,他現在還是想吐。
湛華觀測完方位之後便從樹上跳了下來,對季懷道:“外麵還有鳳羽閣和飛仙樓的人,我們恐怕一時半會不能出去。”
“嗯。”季懷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惡心和疼痛讓他難受地想哭,他低低地喊了湛華一聲:“湛華……我難受。”
湛華原本一臉冷然正想著什麼,聞言神色一頓,走到他麵前蹲下來,拿起他的手腕給他把了把脈,眉頭越皺越緊。
季懷隻覺得吸進來的空氣都散發著一股濃鬱的腐爛氣息,五臟六腑像是被人用手生生攪爛,他另一隻手扯住了湛華的袖子,聲音中不自覺帶上了一絲哭腔,“我是不是要死了?”
湛華沒有回答他。
季懷喃喃道:“要不你先把我殺了吧……太難受了……”
湛華又給他把了一會兒脈才放開他的手,見自己的袖子被他扯著想拽出來,結果硬是沒拽動,他看著季懷那半死不活的樣子,聲音中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嫌棄,“不過是十分之一的毒性,再過片刻就好了。”
季懷聞言愣了一下,擰眉道:“可是……真的很難受。”
湛華從袖子中拿出了一個瓷瓶,從中倒出了一粒漆黑的丹藥塞進了他嘴裡,季懷瞬間苦得五官都皺在了一起,下意識要將藥丸給吐出來。
湛華一把捏住了他的下頜,冷酷無情道:“咽下去。”
季懷已經難受地有些意識不清了,睜開眼睛委屈地望著他,眼尾有些泛紅,像是湛華故意欺負他一樣。
湛華被他這神情看得眉心一跳,不著痕跡地彆過眼去,手上一個巧勁就讓他將那藥丸咽了下去。
季懷險些被噎死,他垂下頭去咳嗽了幾聲,閉著眼睛昏昏沉沉蜷在哪裡,手裡卻抓著湛華的袖子不肯放。
湛華一臉寒霜地坐在他身邊閉目養神,過了約莫半個時辰之後,林間才傳來簌簌的響動。
湛華睜眼,伸手封住了季懷的睡穴,原本半睡半醒間的季懷這下才徹底睡了過去,不用忍受那般難耐的苦楚了。
來人半跪在地上,抱拳道:“主人,查到了。”
湛華看了睡過去的季懷一眼,“說。”
“將消息散播出去的是飛仙樓,飛仙樓樓主從映秋三個月前曾去過長虹穀,回來後便一直在閉關。”
“從映秋?”湛華聲音微冷,“不自量力。”
季懷醒過來的時候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的,然而這種疼同之前的那種痛苦比起來簡直算得上是溫和,他坐起來轉了轉有些僵硬的脖子望向四周,卻沒有看見湛華的身影,整個人頓時一愣,然後從地上猛地站了起來,“湛華!”
然而四周空蕩蕩的,並沒有任何人回應他。
季懷心裡一涼,聲音帶上了一絲慌亂,“湛華!你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