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好人(1 / 2)

晚來雪 歸鴻落雪 6088 字 6個月前

季懷仰起頭看了看幾米高的圍牆,歎了口氣。

爬不上去,就算爬上去他也不敢往下跳。

季懷果斷放棄。

前院傳來了嘈雜的刀劍聲,不時還能聽到聲聲慘叫,季懷弓著腰沿著後院的圍牆轉了一圈,在一片牡丹花叢下發現了一個狗洞。

季懷猶豫了不到兩秒鐘,脫掉外麵顯眼的華貴外袍便鑽進了那個狗洞,順利地從一個犄角旮旯裡爬了出來。

外麵是一條陰暗狹窄的小巷,季懷伸手從牆上抹了把牆灰,然後往自己臉上糊了好幾下,一邊往外跑一邊扯亂了自己的頭發,將頭上的玉簪揣進了懷裡。

時值正午,陽光正盛,季懷熱得快要喘不過氣,脖子的傷口疼得惹人煩躁,他扯下脖子上包裹傷口的布條,纏在了自己手上。

小巷儘頭通著一條大街,街邊商鋪林立酒旗飄搖,街上人來人往,小販沿街叫賣,全然不知隔了一條街的地方正在刀劍相搏。

季懷貼著街邊垂下頭匆匆地走著,身後傳來了叫嚷聲。

“乾嘛呢!”

“轉過頭來看看!”

“不是,滾!”

“什麼人啊……”

季懷匆匆轉過頭看了一眼,是穿著徐府家丁衣服的仆人,這些人衝進了人群裡,專門逮著年輕穿著華服的公子哥看。

季懷轉過頭,見前麵有三五個乞丐蹲在台階上,拿著竹竿在敲自己跟前的破碗。

季懷在離他們不遠處蹲了下來,前麵是個餛飩攤子,攤主正忙著煮餛飩,他剛巧蹲在那大爐子後麵,街上的家仆匆匆自餛飩攤前而過,壓根沒注意到季懷。

等人走遠了,季懷才起身,走到那餛飩攤子前問:“大叔,請問這附近可否有當鋪?”

那大叔看了他一眼,給他指了個方向。

一刻鐘後,季懷拿著玉簪子換來的二兩銀子,混在了一隊正在出殯的隊伍裡,出了城。

陽光照得人眼疼,耳邊是送葬人的痛哭聲,揚到空中的黃色紙錢紛紛飄下,落到樹枝黃土裡,又被人踩進泥裡。

青年攥著手裡的二兩銀子,站在漫天黃紙錢中,舉目四望,一片空蕩。

竟是無處可去。

“他去得早,終身未娶,一個子嗣都沒留下。”旁邊突然有人跟他說話,大約是將他誤認成了來送葬的哪個遠方親戚或者哪位好友。

“啊。”季懷有些茫然地應了一聲。

“前年冬天我同他借銀子他二話不說便借給了我……他是個好人。”那人有些哽咽,“我跟他約好下個月進京趕考,一起金榜題名的。”

“但他沒有遵守我們的約定。”

季懷抿了抿唇,聲音有些乾澀,“節哀。”

可人終歸是有哭累的時候,心中再難過,也流不出眼淚來。季懷聽著周圍哭聲漸弱,黃紙飄零,長日灼眼。

他衝死者的方向一揖到底,然後離開了。

季懷沒有去城外破廟去找權寧,他現在不敢再信任任何人,在驛道邊的茶館換了點乾糧。

人人儘說江南好,遊人隻合江南老。春水碧於天,畫船聽雨眠。1

他依稀記得從前學過的一句詩,年少時便覺得很好,於是他便決定向去往江南。

隻是不知道能不能活著到江南。

湛華那兩個屬下不知道什麼時候便追上來,到時便是他的死期。

季懷倒不是不能接受死亡,終歸他還是不甘心的——被湛華耍得付出滿腔真心,傻得都要冒泡。

隻是季懷沒想到,追到他的是權寧。

約莫是幾天後的夜裡,季懷坐在火堆前烤魚,被魚刺卡住,咳個半死的時候聽見了頭頂上傳來一聲嘲笑。

季懷抬頭,險些被火光照耀下的金色麵具閃瞎眼。

權寧從樹上跳下來,隨手撿了根樹枝撥拉了撥拉快滅掉的火堆,毫不掩飾地嘲笑他:“瞧你這點出息。”

季懷一氣之下終於將那根魚刺嘔了出來,隔著火堆瞪著他。

權寧抬手一擋,嬉笑道:“季七公子,你可彆這樣看我,我怕我把持不住。”

季懷沒被魚刺卡死,險些被他這句話給噎死。

權寧露出來的那半張臉笑得有幾分邪氣,“你要不要跟我好?”

季懷惡狠狠地咬了口魚肉,被腥得泛惡心,“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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