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琛不自覺挺直背脊,等著他的開局。
陸裴手指微抬,旋即快速落下,如疾風厲雨般砸在黑白按鍵上,愣是把《野蜂飛舞》彈出了千軍萬馬般的恢宏氣勢。
黎琛不甘落後,很快跟上,兩雙手,二十根修長手指快速翻飛,像起舞的蝶,偶爾親吻彼此的指尖、輕擦過手背。
一曲落,陸裴長舒一口氣,果然,風格肖似隻是他的錯覺,黎琛的彈法和宋如深的完全不同。
如深是溫和、內斂、克製的,即使再失控他的情緒發泄也是在隱忍壓抑中表達,所以他的鋼琴曲淒美、孤絕。
而黎琛不同,他是火熱的表達、肆意的張揚,是破陣般一往無前的銳氣。
在旁邊聽完全程的陸微瑾很是驚訝,兩人的風格類似,所謂同性相斥,但當他們碰撞在一起時卻有種詭異的和諧感。
當然,四隻修長好看的手在眼前舞動更是手控黨的福利。
陸裴失魂落魄地來,又恍恍惚惚地離開,黎琛望著他的背影。
“他以前很喜歡和宋如深在一起彈琴吧。”
陸微瑾聽到這句突兀的問話,點煙的手頓住。
細長的女士香煙被她夾在指尖,陸微瑾眯眼,神情有幾分追憶:“是啊,半大的小屁孩,從小就玩在一起,我們卻壓根沒想到……”
她的話語頓住,今天這場堪稱舞台表演的彈奏讓她重新審視起黎琛來。
“你知道那個被鎖住的音樂室吧。”陸微瑾點燃煙,遞到嘴邊,深吸一口後吐出一個優雅的煙圈。
“那是他們最喜歡待的地方,裡麵有宋如深最愛的鋼琴,陸裴最珍視的曲譜。”陸微瑾頓了頓,“他媽媽,我嫂子彌留前送給他們的禮物。”
音樂室鎖住的,是陸裴不敢觸及的少年歡喜、情感萌動。
這天晚上,陸老爺子壽宴前夕,黎琛強迫自己忘掉陸微瑾白天說的話,一遍又一遍練習不久前剛完成的新曲子。
書房隔音效果很好,他不必擔心用力按下琴鍵會對彆人造成影響,但每一次的落指,都仿佛有另一隻手從他的手背上劃過。
不知道多少次中途斷掉重來,黎琛反扣住曲譜,走到陽台看天。
天幕是黑的,星星是亮的,夜色如水,黎琛兩手抱握著靠在欄杆上,嘴裡哼著曲調。
書房對麵是他們的主臥,窗簾半拉,映出伏案工作的男人身影。
黑黢黢的,脊背挺直,哪怕是在家裡辦公也像小學生上課似的坐得極端正。
黎琛抽出一隻手托腮,呆呆地看了半天,突然萌生出一個衝動的想法。
他退回書房,從廢紙簍裡抽出一張還算平整的紙張,草草寫上幾個大字,然後動作熟練地折成紙飛機。
今晚風也很好。
黎琛滿意地看見紙飛機撞上對麵主臥的玻璃窗,“咚”一聲,接著啪嘰一下掉地上。
專心工作的男人被打擾,眉頭皺成“川”字來開陽台的落地窗,剛邁出腳就碰上一個紙質物。
陸裴搞不懂黎琛又搞什麼名堂,在他的示意下解開紙飛機,幾個瀟灑的字闖進視野裡。
【來和我彈琴啊】
他抬頭,撞上黎琛亮晶晶的眼,像偷偷來找他玩的隔壁小朋友。
滿懷期待而調皮得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