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的少年模樣青澀,削瘦得過分，像是大病了一場，輪廓線條冷硬利落。
身上套著的藍白校服顯出幾分寬鬆,空落落的，陽光打過來，依舊化不開少年身上濃鬱的冷冽氣息。
真正叫黎琛驚訝的是這個階段的陸裴臉上所呈現出來的神情，簡直和少年時的哥哥一模一樣。
於是乍看起來，兩張並不十分相似的臉居然詭異地重合起來。
黎琛撚起那張照片,穩住麵上表情,裝作不經意地問：“這也是陸裴嗎？”
劉嬸湊過來眯起眼細細瞧了瞧,半晌才道：“哦,這張啊，也是小少爺。那會兒少爺剛出院沒多久，又瘦又虛弱，整個人變了個樣似的，這張照片還是薛二少在少爺回學校後給他拍的。”
記憶的匣子一旦打開,劉嬸便收不住話,絮絮叨叨地說著。
黎琛認真聽她說,整理出來不少有用的信息。
十五年前,陸父帶著陸母和少年陸裴去外地遊玩,回來時不幸遇上車禍，本就身體孱弱的陸母為了護住陸裴,不幸罹難。
陸父、陸裴雖然幸存下來，但受傷頗重,送到醫院後一番搶救才挽回了兩條命。
但那次車禍和陸母的離世卻成了父子倆心頭的一根刺，梗在血濃於水的父子情裡。
黎琛緊緊捏著照片，借由這一丁點握力克製住自己一閃而過的瘋狂猜想。
怎麼會,這世上怎麼可能出現這樣巧的事……
不對，穿書這件事既然發生在了他的身上，那為什麼不可能發生在哥哥身上？
可是真的是這樣嗎？
黎琛不敢篤定，期望越大，失望越大，他已經沒辦法再一次承受失去哥哥的痛苦了。
劉嬸見他情緒不太對，止住話頭轉口道：“嗨呀，看我這絮叨的，說了這麼多，小黎你要是感興趣就自己翻著看看，小少爺小時候是真可愛啊。”
她把相冊塞進黎琛手裡，嘴上嚷著：“啊呀呀，嬸子要去做飯了，小黎今天想吃點什麼呀？”
黎琛笑著說不用麻煩，劉嬸做什麼他都愛吃，哄得女人眉開眼笑。
劉嬸離開後，黎琛捧著相冊走到陽台。
陽台上有一張軟軟的躺椅，黎琛躺上去，翻開厚重的相冊，像是翻
開陸裴的前半生。
他不知道的、屬於陸裴的前半生。
小時候的陸裴小朋友臭屁得可愛，不可一世的小模樣頗有霸總的初始風範。
黎琛看著看著不自覺唇角微微上揚，照片裡除了陸小朋友，還有年輕的陸父和黎琛從沒見過的一位溫婉女子，料想是陸母。
相冊裡的照片在某一頁時風格發生變化，黎琛將那張半身照夾進去，細細描摹觀察自那之後的照片。
像，太像了，然而這抹相像隨著時間的推移在漸漸變淡。
相冊裡不乏陸裴和宋如深的合照，兩人之間的關係也在隱秘地變化著。
黎琛合上相冊，陷入沉思。
踩著拖鞋回到客廳，黎琛沒找到不知去哪兒了的陸裴，小咪跑過來圍著他的褲腳團團轉。
他把小咪抱起來，上手撓了撓小家夥軟乎乎的下巴，左右看了看，還是沒看到目標人物。
“你爸呢？”黎琛又捏了捏小咪粉嫩嫩的小耳朵，隨意問。
小咪喵喵叫了兩聲，下一秒就聽到劉嬸拔高的嗓門兒。
“哎呦喂，小少爺，您就放著讓我來吧，這蛋糕哪有那麼容易做哎！”
不一會兒，灰頭土臉的男人連人帶拐被嫌棄地趕出了廚房，和抬眼看過來的黎琛視線對上。
陸裴訕訕抹掉臉頰上沾著的白麵粉，有幾分無措。
黎琛抬起手衝他招了招，招來了一隻大型犬，大型犬的鼻尖還有點白白的粉末。
“你在做蛋糕嗎？”他問。
陸裴耳根泛紅，彆過臉輕聲道：“就是隨便做著試試。”
末了又小聲補充一句：“我想補個生日蛋糕給你，但是……我好像高估自己了。”
黎琛看他苦惱的模樣有些恍惚，和第一眼見到這人時比起來，前後太不一樣了。
就像相冊裡記錄的陸裴，經曆車禍前後，似乎變了，又似乎沒變。
黎琛埋頭想著事，陸裴便站在他麵前盯著他頭頂的發旋看。
目光下移落到對方懷裡的相冊上，陸裴窘迫開口：“你看了相冊嗎？”
一方麵欣喜於對方願意更多地了解自己，另一方麵陸裴又很苦惱——小時候穿開襠褲的模樣也被這位眼前人、心上人看到了。
“哦，劉嬸找出來的，我有點……好奇，翻了下，你介意
嗎？”黎琛剛說完這話就見陸裴把頭搖成了撥浪鼓，一副不僅不介意，還非常樂意的模樣。
話趕話到這一步，黎琛想著可以順便問問照片的事，劉嬸一嗓子卻把人喊回了廚房。
彆看陸裴腿上有傷，拐杖用得是真不錯，兩三步就蹦了回去，一頭紮進廚房裡，擺弄他的蛋糕去了。
想給他補上的生日蛋糕嗎？
心底一陣暖流淌過，原本堅不可摧的心理防線似乎塌陷了一角，被隱秘的期待鑽入，黎琛想，這可真要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