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這幕和幼時為母親上墳時的場景重疊,鏡頭裡的少年仿佛成了他自己……
不對,是夢裡的自己,那個叫秦頌的小子。
兩個時空的人漸漸變成麵對麵的站位,少年一直模糊不清的臉似乎被不知名的力量吹散了迷霧,五官逐漸清晰。
陸裴眼睜睜看著熟悉的眉眼、鼻梁、薄唇慢慢顯現,在它們完全成型的刹那又倏地消散。
薛承肆握住陸裴的肩,喊醒了目光迷離的他。
陸裴抬頭望去,一直不動的少年動了。
巨大的悲慟和絕望在將圍觀者徹底吞沒前又被少年儘數收回,他極緩慢卻也極堅決地半蹲下|身,單膝跪地。
輕柔深情的吻落在冰涼的碑身上,伴著細語呢喃。
“我愛你,我的哥哥。”
眼角滾下一行清淚,驚聞噩耗的時候他沒有哭;收殮屍體的時候他沒有哭;辦理喪事的時候他沒有哭;孤零零站在墳前的時候他沒有哭……
然而這一刻,他哭了。
黎琛想,這句遲來的、當初因為不明白而未及說出口的話終於被說了出來。
壓在心底的沉甸甸輕盈了些許,黎琛摩挲著碑壁,似乎在戲裡,又似乎回到了現實中的那段時光。
他壓低聲音,以不會被麥收到的極低音量小聲呢喃:“哥,我過得很好,也很想你,但我不會再犯傻了。”
“我會好好活下去,像你期望的那樣。”
當人被壓至極端壓抑低落的情緒裡時是很難恢複的,經驗豐富如黎琛在下戲後依然疲憊地不想開口。
陸裴想上去看看他,兩條腿卻跟被灌了鉛似的,死死釘在原地。
有人撥開圍著黎琛的工作人員,一襲簡單的白衣黑褲闖進黎琛的世界。
他的目光是失焦的,卻在觸及那張寫滿擔憂的熟悉麵孔時再度潸然淚下。
宋如深自然知道如何利用自己這張臉的優勢,他彎下腰,虛攏住瑟瑟發抖的青年。
就當他趁人之危好了。
“沒事沒事,都過去了,都是假的,你做得很好,很棒。”
輕柔的安慰像一抹和煦的春風,無孔不入,吹拂著泛起細密疼痛的傷口。
然而久未愈合的傷口終將腐成爛肉,發爛發臭,單憑這股和煦的春風是沒有用的。
隻有鋒銳的刀,才能乾淨利落地削去他。
黎琛任由宋如深抱著自己,他太累太痛了,已經壓榨不出哪怕一丁點的力氣推開臂力驚人的男人。
在他閉上眼的刹那,兩道銳利如刀的視線射過來,明明隔著幾層人圈,黎琛愣是一眼認出了視線的主人。
這是他需要的、鋒銳的刀嗎?
一場殺青戲耗儘了黎琛的精氣神,與其說是戲,不如說是他和上輩子的徹底告彆。
而這些陸裴和宋如深是暫不知道的,他們都想陪著昏睡過去的黎琛,又都被薛承肆踢出了房門。
影視城外有一條小吃街,中西混雜,包子餛飩、咖啡麵包、各類菜係、牛排紅酒等應有儘有。
被趕出來的兩個人對視一眼,隨便找了家店麵坐下。
情人變情敵,說起來輕巧,其間發展真是狗血得要命,但有些事該談還是要談清楚。
不明不白的十幾年,總該做個了斷,這既是對自己負責,也是對對
方負責,更是對黎琛負責。
陸裴等著宋如深先開口,儘管對感情遲鈍,但他也能看出來對方對黎琛的感情不簡單。
一場戲,綁住了兩個人,也讓他成日裡提心吊膽。
宋如深果然先開口了,但他卻扯起了另外一件事。
“陸裴,我想聽你告訴我,你當初為什麼不跟我出國?”宋如深這輩子耿耿於懷的事情不多,這個算一件。
他們當初是那樣好,儘管陸家百般不同意,但他們仍然願意克服千難萬險,想要走到一起的決心分毫未減。
少年時的感情是熱烈的、誠摯的,卻也是衝動的、偏執的,宋如深想和陸裴出國,一成年就領結婚證,但後者顯然顧慮得比他更多。
“如果你當年跟我一起出了國,我們是不是也不至於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宋如深自嘲一笑,儘管他現在不再愛陸裴了,可年少時的悸動忐忑、難過委屈仍然藏在記憶深處。
陸裴抿唇,眼睫微垂,輕聲說了句抱歉。
他和宋如深不同,他是陸家唯一的繼承人,是所有人的希望。從小到大的教育和親人的疼愛讓他無法全然任性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當時的想法是什麼呢?
陸裴抿了口清茶,他想變得更好更強,有足夠強大的能力去保護他。
然而世事難料,誰也沒想到局麵會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不過陸裴並不後悔。
宋如深自嘲一笑,手裡的茶匙被他輕輕敲出動聽的節奏,這個問題果然問得夠蠢。
往事過眼雲煙,他現在再來糾結又何必呢?
“陸裴,你喜歡黎琛,我也喜歡黎琛,當年的那些我既往不咎,但是你不要再糾纏他,我們公平競爭。”
陸裴被他這套歪理氣笑了,公平競爭還叫他不要糾纏黎琛,那還公平個屁?
“宋如深,你可能對公平競爭這四個字理解有誤。”陸裴食指曲起敲了敲桌麵,“各憑本事,從今往後誰也彆對誰指手畫腳。”
作者有話要說:喝了藥太困,寫的不多,明天繼續補,唧唧複唧唧155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