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牆角(2 / 2)

墜落蝴蝶海 陳以墨 14110 字 5個月前

“不用...”

話沒說完,祁薇在彙演群裡隨意掃了眼,忽然看見有個樂隊的表演臨時換了鼓手。

看清新的名單後,她當即“哇”了聲,衝外甥挑眉道:“有個女生要上台打鼓,我想你應該會很感興趣的。”

被祁薇帶進禮堂時,台上正好輪到一個樂隊上場,陸祁溟一抬頭,就看了脊背挺得筆直,一身朋克打扮的女孩。

她穿著紅格子襯衫,黑色牛仔短裙,黑色短靴,高馬尾編了辮子。

上台後,她沒像其他人一樣,跟台下進行了眼神互動,而是徑直走到了鼓手的位置,坐定了。

陸祁溟一直覺得,梁舒音身上有些矛盾的特質。

雖然他曾經罵過秦授對她的刻板印象,但其實,他想象中文學係的女孩,大抵也是跟琴棋書畫這些古典的東西相關聯的。

然而,初次見她,她卻是那樣冷傲地出現在摩托車賽場上。

說話做事既有種超越年齡的成熟冷淡,又隱隱勁兒勁兒的,軟硬不吃。

而這樣難搞的人,卻在喝醉後,主動勾著他,將唇送了上來。

就如同此刻台上的表現。

她打鼓的技巧非常成熟,遊刃有餘,顯然是練了多年的老手。

禮堂喧囂,掌聲雷動,她卻一副清清冷冷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模樣。

但偶爾抬頭時,眼底的笑,卻在霎那間直擊人心。

他好像有點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喜歡她了。

隨著最後一個鼓點落下,在全場的沸歡呼中,他那死寂一般的心跳,也跟著莫名被點燃了似的。

連掌心都微微出了汗。

“哎陸祁溟——”

祁薇在旁邊戳他胳膊,“聽說梁舒音原本隻是負責後勤,下午給人化妝時臨時被拎去頂上的。”

“所以呢?”

陸祁溟不知道她在繞彎表達什麼。

“所以人家忙了一天肯定還沒吃飯啊。”祁薇恨鐵不成鋼,“這不就是機會嗎?”

她拍拍外甥的肩膀,“小姨要去忙了,你自己加把勁啊。”

陸祁溟盯著她離開的背影,頓了下,摸出手機,撥了過去。

“喂——”

梁舒音接起電話時,剛從禮堂後台走出去,步入走廊,抬頭就看見立在前方的顧言西。

那頭,陸祁溟還在跟她講電話:“忙完了嗎?”

“嗯,我臨時有點事,等會兒給你打過去好嗎?”

那頭頓了下,“好。”

掛了電話,梁舒音走到顧言西麵前,“你怎麼來了?”

“過兩天就要出發去美國了,難得有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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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過來看看你,打你電話沒接,問了陳可可,說你要表演,我就進來了。”

梁舒音點點頭,她知道顧言西前陣子拿到了他們醫院出國交流的名額。

“出去多久?”她低了頭,將自己的表情隱匿在陰影下。

“一年左右。”

顧言西看穿了她,“怎麼,舍不得舅舅了?”

她盯著腳尖:“怎麼會?你走了,我就徹底實現外賣自由了。”

顧言西抬手揉她腦袋,“那你想多了,我就算出國了,也會每天盯著你吃飯的。”

她拍開他的手,冷淡道:“時差不會讓你如願的。”

說罷,她抬腳朝走廊儘頭走過去。

顧言西跟在後麵,察覺到她的低落,換了個話題,“剛剛打得不錯。”

“謝謝。”

“有幾年沒打鼓了吧?”

“嗯。”

梁舒音背著手,垂著雙眸子,表情不辨,“我爸走了後,我就沒碰過了。”

說來也諷刺。

她父母當年相識於學院的聯誼會,舞蹈係的舒玥和文學係的梁蔚,因為合唱了一首老歌而結緣。

所以她的名字裡,除了父母各自的姓氏,便是一個音字。

然而,她卻並未繼承父母的那把好嗓子,天生五音不全,即便父母竭力培養,她對聲樂、鋼琴這些統統都不感興趣。

就在他們幾乎快放棄時,卻意外發現了她對架子鼓的濃厚興趣,總算有了點欣慰。

她學架子鼓,多少算是延續了父母對音樂的那點執念,隻是,執念的雙方,早已勞燕分飛,生死兩彆。

片刻的走神,手機上收到了顧言西發來的一個紅包。

點開來,夠她一個月的生活費了。

“顧言西。”梁舒音偏頭瞧他,“你這是在充大款呢?”

“怎麼,給錢還不開心?”顧言西又抬手去揉她頭頂。

他知道,梁蔚生前的病痛燒光了所有積蓄,離世後隻給梁舒音留下一套房子。

他這個要強的外甥女一直靠自己攢的錢生活,雖然她媽舒玥每個月都會給她彙去一大筆錢。

但她從沒碰過。

學費,生活費都是她這兩年做兼職,一點一點攢下的。

他提出過要給她負擔大學四年的費用,但她執意不肯,理由是——

“咱倆沒有血緣關係,你沒這個義務。”

於是,顧言西隻能借著發紅包的機會,她才能勉強接受。

被他三番兩次撓頭,梁舒音往後躲了下,一臉的不耐。

“我要你錢乾嘛...哎顧言西,你彆弄亂我頭發。”

“收下吧,隻是今晚表演的獎勵。”

“那豈不是我每周表演一次,你一個月辛辛苦苦上班的工資就沒啦?”

顧言西手指敲她腦門,“想得美。”

陸祁溟原本在禮堂後台的出口等梁舒音,樓上走廊開著燈,雖影影綽綽,但他抬頭還是認出了她。

不僅有她,還有一個男人,兩人舉止親密,他揉她腦袋,她笑得很開心。

所以,這就是她所謂的“有事”?

顧言西抬腕看了下時間,差不多該走了。

“對了。”

他突然斂了笑,神情嚴肅下來,“你知道的,不管你做什麼我都支持,但唯獨有一件事,你絕對不能去碰。”

梁舒音知道顧言西指的是什麼。

她偏頭盯著窗外深濃的夜,沒吭聲。

顧言西繼續叮囑道:“我知道你當初選擇這個專業是為了什麼,但你不能把自己置於危險的境地。”

一聲冷笑從她鼻中溢出。

“所以這個世道,就是好人不長命,壞人活千年對嗎?”

“所以我爸就該死是嗎?害死他的人就該平步青雲,長命百歲是嗎?”

她咬牙切齒,又故作鎮定地質問,微微發抖的指尖不知何時,已經嵌入了掌心。

身後的樓道,忽然有鞋底與水泥地板摩擦的聲響。

“誰?”

梁舒音轉頭去看,樓道卻空無一人。

也許是自己草木皆兵了,每回提到這個話題,她都緊繃得不行。

“小音。”

顧言西將手放在她肩膀上,微微下壓,試圖讓她放鬆下來。

“我答應過你不再插手這件事,同樣地,你也必須向我保證,無論何時,都不能去冒險。”

“梁蔚隻有你這麼個女兒,我要替他守好你。”

梁舒音盯著他,幾秒後,偏過頭,視線掠過窗外的樹影,望向更遙遠的虛空深處。

“隻要你不去冒險,我就不會。”

顧言西看著她的側臉,認真分辨她此言的真假,半晌,微微點頭。

“好,我相信你。”

送走顧言西後,梁舒音回到後台,拿了自己落下的東西,這才想起陸祁溟還等著她回電話。

她從禮堂後門出去,邊走,邊低頭撥過去,也沒看周遭的環境。

推門而出時,一股蠻力忽然將她拽住,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人推到了牆角。

淡淡的煙草味靠近,陸祁溟壓了過來,雙手撐在她腦側,將她抵在身下,一雙漆黑瞳仁深深攫住她。

“陸祁溟?”她吃痛皺眉,“你有病啊。”

他恍若未聞,“樓上那個男人是誰?”

他嗓音很低,一點兒也不凶,甚至還有點溫柔的意味。

但梁舒音卻從他身上,察覺到了某種類似犬科動物的危險。

像是下一刻,就要朝她露出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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