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楊長輕描淡寫回應,呼延灼心裡更不是滋味,心說怎麼被這廝繞進去了?回頭還得找兩人解釋一番。
宋江對關勝起了收複之心,生怕林衝、秦明傷了未來愛將,便在幾合之後就鳴金收兵。
關勝就坡下驢撤了回去,林衝、秦明則並轡回陣複命。
秦明大嗓門,見麵就問“我們正待擒捉這廝,兄長何故收軍罷戰?”
“賢弟,我等忠義自守,以多打少本已理虧,縱使陣上捉下他,亦會惹人恥笑,我看關勝乃英勇之將,祖上關公更是忠義之表,若得此人心服上山,宋江情願讓位於他。”
“啊?”
“這...”
“眾將勿疑,此乃宋江本心。”
秦明聞言悶悶不樂,林衝心裡更是不認同。
戰場從來生死一線,你卻要和敵人講理?咱們是山賊土匪好麼?況且即便關勝祖上忠義,也不可能直接來當寨主,讓他背棄朝廷出任賊酋,不是給人家祖上抹黑?
蘇東坡有詩雲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
每個人所處位置不同,看到的景色也會不一樣。
林衝從小弟視野去看問題,自然理解不了宋江收複關勝的意義。
關勝降賊給祖上抹黑,影響的隻是他個人而已,宋江把他捧上高位厚待,是向麾下頭領輸出價值觀。
我宋江,最重忠義。
你舍得忠義,我就舍得重用,寨主都可讓。
宋江懷揣心事回到中軍,打算與吳用商議如何賺關勝。
兩人剛剛坐定,張順就找了過來,抱拳懇求道“公明哥哥,日前家兄與阮小七被擒,恐在敵營遭受
磨難,今日陣上楊長兄弟捉了宣讚,何不拿此人去交換俘虜?”
“軍師怎麼看?”
宋江猶豫看向吳用。
“容我想一想。”吳用拈著胡須站了起來,喃喃說道“交換俘虜倒沒問題,但能不能利用宣讚,再好好做做文章呢...”
“軍師的意思...利用宣讚賺關勝?”
宋江眼前一亮,他想起當初大破青州,就是利用呼延灼叫開城門,於是興奮說道“若要宣讚為我所用,就得想辦法收降此人,不知軍師可有妙計?”
“剛才聽小校言講,宣讚誇楊長神明在世,不如讓楊長去試試?”
“哦?竟有這事?”
得了吳用提醒,宋江旋即起身出帳,打算召楊長來中軍囑咐,卻在門口碰上呼延灼。
“你來得正好,楊長現在何處?快快讓他來見我。”
“哥哥有事?”
“我要讓他招降宣讚,然後讓宣讚賺回關勝。”
“嗯?”呼延灼聽得一愣,旋即抱拳鏗鏘道“賺關勝而已,何必繞來繞去?小弟正為此而來。”
“統製也有妙計?”宋江驚問。
“哥哥容稟,小弟打算單人獨馬...”
呼延灼剛才陣前舉薦,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讓楊長又一次出了風頭,他下來就尋思要立個大功,所以一想到對策就趕去見宋江。
他慶幸自己來得及時,否則又得讓楊長立功。
宋江、吳用聽完計策拍案叫絕,想到呼延灼有使詐賺城的先例,即令他連夜去關勝營中臥底。
次日對陣要做戲,宋江擔心楊長與呼延灼不對付,怕他陣前犯渾壞了大事,於是派他連夜押送宣讚回山,順帶著勸說對方歸降。
楊長自謙沒勸降經驗,請宋江撥個降將配合他,於是隨軍放響炮的淩振,也隨楊長提前返回山寨。
宋朝火器領先世界,在軍事上也有應用,但相較傳統武器和戰法,采集、製作、使用相對複雜的火器,並沒能直接取代冷兵器,而且自上而下都不重視。
淩振善於製造火炮,能打十四五裡遠,但是火炮昂貴運輸困難,還受精準度、氣候等影響,朝廷並沒能儘展其才。
他之前在東京做甲仗庫副使炮手,若不是攻打梁山都沒上戰場的機會,偏偏在梁山隻放出三炮就被生擒。
梁山的生產力幾乎靠搶,買回的火炮原料用完就了事,更沒淩振大展拳腳的舞台,所以也沒得到晁蓋、宋江的重視。
在梁山降將之中,淩振的存在感也很低,他與韓滔、彭玘聊軍事,話題也限於弓馬冷兵器,隻有楊長會和他聊火器。
楊長來自未來,深知熱武器能改變戰爭,所以對淩振表現不同。
押送宣讚回山途中,兩人又聊起火器話題。
“淩兄,前次我給你的建議,不知下來有否印證?”
“楊兄的手雷設想,理論上應該是可行的,但工藝和材料要求極高,梁山現在覆甲率很低,銅鐵之物造恐鎧甲都不夠,怎會拿給我們造所謂‘手雷’?另外你上次買回來的火藥,全部都已製成了炮彈,我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嗬嗬,我就是提個建議,等以後有條件了,淩兄可以繼續堅持改進,火器一定是未來!”
“天下少有楊兄這樣明白人,我也相信火器能改變戰爭模式,隻不過火炮攜帶實在不便,即便能做出你說的手雷,就怕距離不夠遠、威力不夠大,關鍵這玩意兒造價還貴,真不如弓箭來得爽利...”
......
兩人路上一直聊火器,聽得一旁的宣讚詫異不已,心說火器不是助興添彩麼?這玩意兒又貴又使用不便,拿什麼去改變戰爭模式?
他哪裡知道火器
種類繁瑣,後麵會演化出非常便攜的槍炮,隻不過現在的生產力達不到,楊長也就沒提這一茬。
稍後到了山上,楊長先請示了守山大佬公孫勝,再將宣讚安頓在忠義堂外耳房。
“淩兄,你先與郡馬聊聊,我去火房找人弄些吃食,順便請郎中與郡馬正骨。”
“嗯,楊兄自去便是。”
淩振見楊長離去,回身便來解開宣讚繩索,並喃喃說道“我與郡馬經曆相似,剛到梁山寸功未見,就被擒上山做了頭領,雖說當賊寇名聲不好聽,卻好過回京問罪與刺配,一家老小說不定還受牽連...”
“還說什麼郡馬?我這容貌令郡主懷恨而亡....”
宣讚被解開束縛,傷感回應了一句,突然想起離開的楊長,便問“淩兄,你和楊長交過手嗎?”
“沒有。”
淩振直搖頭,跟著反問“莫非郡馬不服氣?你可知團練使韓滔?他當初與秦明鬥了二十合,卻為楊兄一合所擒。”
“一合?”宣讚雙目圓睜,他想起之前華蓋幻象,於是喃喃自語“此人莫非真是神明?”
“郡馬說什麼?”
“沒什麼,楊長可會妖法異術?”
“你為何這般問?”
見淩振一臉不解,宣讚看了門外守衛一眼,然後壓底聲音,答曰“淩兄有所不知,今日我與他陣前鬥將,本來怒氣衝衝想吞天,可一交手就怒氣全消,我懷疑他使了妖法...”
“妖法?”
淩振直搖頭,堅定說道“梁山隻有公孫勝與樊瑞會法術,他兩人都是修道求仙之人,楊兄就是個普通人,但聽說他天生神力。”
宣讚蹙眉呢喃“那為何與他交手,我完全提不起怒氣?是我自己的問題?”
“真這麼奇怪?”
淩振見宣讚不想說謊,便捏著下巴思考原因,片刻後就試探性問道“聽說楊長自幼善良,上了梁山也不殺無辜,郡馬是不是看他麵善,所以燃不起怒火?”
“是這樣嗎?”
宣讚原本嫉妒楊長容貌,此刻卻被淩振的話繞暈,思來想去得不到答案,於是便詢問楊長綽號。
當得知楊長沒有綽號,宣讚恍然想起昨日抓的梁山頭領,其中阮小七綽號活閻羅,心說楊長莫不是活菩薩?
不多時,楊長帶來郎中給宣讚正骨,後麵的嘍囉則端著餐飯酒肉。
宣讚之前恨得牙癢癢,現在把楊長當成活菩薩,突然就越看越順眼。
郎中完成正骨,楊長就與淩振、宣讚同桌共餐。
偶然發現宣讚偷看自己,楊長便放下碗悠悠說道“公明哥哥讓我勸降,但我這個人嘴笨不善言辭,相信淩兄剛才已陳明利害,郡馬降或不降自己拿主意。”
“呃...”
宣讚聽得不由一怔,旋即鄭重回答“按說我乃敗陣俘虜,這條命合該由您處置,但官軍也俘虜了梁山兩頭領,或許關兄會以俘換俘...”
“以俘換俘?你想多了...”
楊長搖頭一歎,滿臉不在乎的表情,頓了頓補充道“關勝不日也將成擒,很快你就能見到他。”
“嘶...”
宣讚倒吸一口涼氣,心說這人為何如此篤定?難道他真是人間活菩薩?
沉思片刻,醜郡馬即鏗鏘對曰“若真如閣下所言,宣讚會勸關兄同降。”
“嗬嗬,那就拭目以待。”
楊長心說你還掙紮啥?宋江山下跟著一幫虎狼,還有小賈詡吳用幫著謀劃,除非關勝有他祖宗附體,不然再勇也是白給。
宣讚將信將疑,在梁山待了一整天,直到隔日拂曉。
楊長、淩振將其帶至忠義堂,看到關勝、郝思文也被
擒上山,宋江正帶著一眾頭領參拜。
看到此情此景,宣讚更將楊長視作神明。
關勝見宋江誠懇,宣讚也力主勸他投降,便與郝思文歸降了梁山,之後做筵慶賀不表。
三人入夥第二天,宋江為救盧俊義、石秀兩打大名府,他歸還人馬令關勝為前部,其餘各軍布置則不變。
楊長隨呼延灼趕到戰場,配合宋江主力及關勝前部,將李成、索超殺得七零八落遁走。
戰後,雪地裡上千屍首閃著光,楊長由於剛剛擒將得了大功勞,借口找武器令呼延灼無話可說,便讓這廝撿了個酣暢。
回營之後查看屬性,隻有拳腳提升至精通,其餘技能則沒有變化。
次日清晨,白雪皚皚,天寒地凍。
楊長正帶著麾下將士熱身,突然呼延灼派人傳來口信,要他即刻前往中軍大帳議事。
嗯?我又不是主將,去大帳議哪門子事?
這廝又想搞事?
是不是覺得我不敢削你?
楊長懷揣疑惑來到中軍,發現呼延灼並不在大帳內,隻有吳用、關勝坐在宋江左右。
“公明哥哥,你找小弟有事?”
“適才哨探來報,急先鋒索超引兵出城,關將軍舉薦賢伉儷前去擒拿,三郎速速穿上披掛出寨,三娘已去了轅門等你。”
“關將軍?”
楊長一臉詫異往向關勝,隻見他捋著長髯微笑點頭,看得楊某人百思不解,心說咱們倆好像沒交情。
宋江見狀笑著解釋“原本軍師要用計擒之,但關將軍卻誇賢伉儷拿人很有手段,你們一個擒了宣讚、韓滔,一個套住郝思文、彭玘,現在的索超可能厲害少許,所以讓你們一起出戰。”
的。”
楊長抱拳應下,又向關勝點頭致意,心說這人果不一般,胸懷常人所不及。
我擒了你朋友宣讚,卻反過來舉薦我?
你與呼延灼,高下立判。
其實關勝隻能算二舉,向他首舉楊長的是宣讚。
索超綽號急先鋒,脾氣不是一般的暴躁,宣讚想確認‘活菩薩’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