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我老了...”
蔡京搖頭苦澀一笑,突然抓住童貫雙手,提醒道“樞相昔日經略西夏,麾下不是有個帥才種師道?曾經率部八天攻克臧底城,何不調他來攻打宋江等人?隻有徹底把梁山泊剿滅,才能洗刷恥辱報仇雪恨。”
“咳咳。”童貫輕咳兩聲麵露難色,坐回自己位置才喃喃說道“陛下對燕雲執念已久,聽說金遼正在北方激戰,下官隨時會北上征遼,種家軍是下官重要倚仗,此時沒法調去對付梁山草寇,另外宋江表示了誠意,要不暫時令各州自行禦敵,待下官為陛下收複燕雲,再揮師南下踏平梁山,順帶把方臘也一並剿除。”
“這倒是為難你了,那就等大軍回來再說,具體情況還不詳實。”
“太師所言甚是,您不用怕清流抬頭,高太尉是陛下親近之人,向來都是倚重有加,此事必然無法善了。”
“但願吧...”
聽了童貫勸慰之語,老狐狸蔡京隻是微微一笑。
他從熙寧三年(1070)進士及第開始,到現在宣和三年(1121)已經為官五十年,看了太多人走茶涼的故事,也太清楚帝王最是無情。
這期間名臣、寵臣不勝枚舉,人人誇讚喜歡的蘇東坡,不也是一貶再貶?大家隻是帝王手中刀。
至於高俅?也許在天子眼裡,就是個球。
皇帝能為球複仇?
......
十一月底,周昂率部回到東京,朝廷上下一片嘩然。
國內萬歲山(艮嶽)建成在即,國外金遼談判劈裂戰鬥激烈,北宋看到了奪回燕雲希望。
趙佶本來心情一片大好,還想著高俅快速剿滅梁山,朝廷就能把精力都用到北方,卻沒想到被現實潑了冷水。
十二月高俅在京下葬,對外宣稱水土不服病死。
然而,節度使梅展酒後失言,對友人道出高俅死亡真相,至此,這勁爆消息迅速擴散,並且從朝堂流傳至民間,一度成為京城街巷熱門話題。
高俅兵敗生死,後代並無傑出之才,皇帝也沒特彆恩待,所以隨著他遺體入土,一時風光無兩的高家,立刻消失在東京權貴階層,以致市井之徒都敢談笑取樂。
朝堂之上噤若寒蟬,宮外勾欄瓦舍八卦滿天飛,最後才傳回皇宮內院。
臘月下旬,趙福金兒子滿百日,除了趙佶提前賜下禮物,當天沒任何親朋到場,隻有侍女李萼幫她慶祝。
午後奶媽哄嬰孩去睡覺,李萼則陪著趙福金飲酒解悶。
趙福金被禁足在內院,對外宣稱已出家入道,這期間懷孕產子倒不無聊,但外界消息基本斷絕,偶爾有宮人來送物資,李萼才能通過攀談探得一二。
當天李萼多飲了幾杯,就眉飛色舞講起了八卦,喃喃說道“主子,記得上個月奴婢說那件事麼?就是高太尉征梁山病故,其實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我才不管他死活,隻要三郎沒事就行,本來還等著招安梁山,他就能入朝為官,偏偏這廝不識時務,對了,你有他消息沒?”
“之前侍衛、宮女都換完了,奴婢隻能得到這種消息,若敢逾矩
、九族不保...”
“算了,爹原本答應今日來看十五,還想著找他問問情況,可到現在都...”
趙福金話沒說完,突然聽到門外有人喝喊“皇上駕到!”
“主子!”
“快接駕!”
主仆二人慌忙往外出迎,看到趙佶又隻帶了親信黃門前來,他對女兒未婚產子也很煩惱,卻又心疼這個女兒。
“爹...”
“十五呢?”
“午後鬨覺,奶娘抱去哄了,女兒讓她抱出來?”
“不必了,朕等會再去看他。”
趙佶說話時把手一揚,示意李萼先行回避,然後與趙福金堂內落座。
看到桌上沒來及收的酒具,趙佶抓起酒壺意味深長問道“小十五滿百天,我兒也滿了十九,打算一直這麼活下去?”
“女兒沒問題...”
“你沒問題,那十五呢?男孩兒長得很快的,知道爹上午為何沒來?你九弟今日進爵封王,宮外府邸已快建好,按製明年就會行冠禮,然後搬出宮外居住。”
梁山遲遲不能剿滅,趙佶怕趙福金一直拖下去,就讓李萼找機會勸女兒嫁人,自己會安排個老實駙馬,但趙福金哪裡肯同意,此時又拿趙構封王來點她。
趙福金自然聽得懂,但卻裝傻充楞回道“九弟這麼快出宮了?記得他才十四歲...”
“明年五月就滿十五歲,爹還會為他冊封王妃,偏偏你就這麼特殊?”
“女兒隻嫁楊長...”
看到女兒一根筋,趙佶搖頭歎息道“這個楊長,好像的確一表人才,可惜就是身在賊窩,爹怕你等不起!”
“朝廷不是要招安麼?為何從年初說到年尾,卻沒有一點動靜...”趙福金聲音越來越小,斜著眼偷偷觀察趙佶表情,生怕說自己女子乾政。
“國家大事,不是兒戲,與你講不清楚。”
趙佶果然蹙起眉頭,但看到趙福金怯怯模樣,便轉移話題道“有件事忘了告訴你,蔡鞗兩個月前死在濟州,聽說被一劍刺中咽喉斃命,也算是有人替你出了氣。”
“莫非是楊長...”
“你魔怔了吧?怎麼可能哪裡都有他?不過楊長武藝確實不錯,曾經單人獨騎殺敗數百人。”
“數百人?這麼厲害?他受傷沒有?”
“朕哪裡知道?”
趙佶看到趙福金模樣,心急不悅女兒被人拿捏,旋即起身說道“帶我去看看十五,他現在沒有爹,朕就賜他個名字。”
“多謝爹...”
......
丟失冠名權之時,楊長正在前往東京的路上,他與燕青、戴宗、樂和同行,帶著兩車金銀去辦事,準備一鼓作氣拿下李師師、宿元景。
經過去年一鬨,東京盤查更為嚴密,好在幾人麵無刺字,皆慈眉不似強人。
楊長上回在南禦街活動過,這次為了不惹上不必要的麻煩,他帶著眾人來到潘樓街住下。(皇城東南宣德門往東為東角樓,東角樓十字街以東即潘樓街)
眾人剛剛住進客店,楊長就讓樂和、燕青出門打探情報,了解李師師、宿元景是否在家,以及兩人有無特殊,屆時可在潘樓街周邊兌換。
燕青、樂和前腳剛出門,戴宗就蹙著愁眉感歎“徐京那五人的嘴把不了門,剛剛樓下就有人在討論高俅,隻怕我們此行麻煩了...”
“院長不必憂愁,這都在我意料之中,隻要朝廷不給高俅之死定性,就不會影響咱們辦事。”
“楊兄不可大意,公明哥哥反複交代,此行務必要完成任務,否則就不用回去,眼下先拿下李師師,還是先去見宿元景?我覺得還是先達天聽為宜。”
“嗬嗬,瞧你緊張的,等他們回來,小弟自有計較。”
戴宗來回踱步很不淡定,而楊長卻悠閒地端著茶碗啜飲,他對有人泄密這事絲毫不意外,也在路上想好了說服之法。
下午燕青、樂和歸來,楊長把四人召集一起,一本正經說道“既然兩邊都在家,那麼我們就同時接觸,先禮下於人再談事。”
“接觸送禮沒問題,但現在高俅之死鬨得沸沸揚揚,即便我們有聞參謀的薦書,那宿元景也不一定敢提招安...”
“嗯,去年我們大鬨東京,我也擔心李行首不肯幫忙...”
樂和、燕青前後表示擔心,楊長對著兩人玩味一笑,意味深長說道“我教你們一個妙計,保證他們不會拒絕。”
“是何妙計?”戴宗瞪大了雙眼。
“很簡單,兩頭騙。”
楊長嘴角微微一抽,先指著樂和先說道“你見了宿太尉之後,就說我們已通過李行首,把梁山之事上達天聽,官家已經同意招安梁山,他隻需要配合替皇帝開口就行...”
就在樂和、戴宗驚訝之時,楊長又對著燕青繼續開口。
“你則告訴李行首,就說我們已做好宿元景工作,他願意幫忙上奏天子招安,但恐童貫、蔡京等奸臣阻撓,所以要先向天子陳明梁山忠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