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智深隻圖廝殺爽利,哪會深究殺過的敵人有誰?當即搖晃著腦袋表示不知。
孫安見兩人都一臉懵態,便微笑著解釋田實死亡原因。
楊長聽後尷尬笑了笑,心說剛剛自己還在吐槽因果報應,卻沒想到自己也在因果中。
當初被帶到人肉作坊磨煉心性,弄得楊長連續幾天沒吃下飯。
那時他對武鬆奉行的江湖道義,第一次產生了情緒對抗與衝突,也為後麵喊出‘我心光明’做了鋪墊。
即便武鬆願與張青夫婦結交,也不妨礙楊長擁有自己的想法。
無論當時在十字坡,還是後來在梁山大聚義,他都與這兩人保持距離,武鬆知道楊長心思,便沒故意湊一起。
世道黑暗不是普通人的錯,但主動攀附成為黑暗的一部分,理由再冠冕堂皇也是騙自己,無非是在染血的刀上塗個顏色。
根據原著的故事線,梁山好漢要到征方臘才開始陣亡,張青夫婦最後也沒能善終。
楊長改變了發展軌跡,除了李逵招安前就死了,這兩夫婦也提前死在河北,是不是預示著劇情大變?
一百零八已去其三,凋零速度會加快?
正值思量間,魯智深誤以為楊長在‘自責’,遂拍著他肩膀出言安慰。
“你剛才說得對,因果循環,報應不爽,他二人做下許多惡孽,再說戰場上刀劍無眼,此時身隕也屬天意,咱無須覺得內疚...”
“啊?我沒有。”
楊長尬笑擺手,他才不會有半點內疚,同時回應“我是在想田彪凶狠,其餘被擒兄弟是不是...”
“對啊,其餘人呢?”魯智一副求知的表情。
“他們受了些皮肉苦,幸好公孫先生去得快,並在鬥法中戰勝喬兄,最終宋先鋒打破襄垣,孫新、顧大嫂配合救了人。”
孫安話剛落音,魯智深又趕著問話。
“田彪那廝抓到沒?”
“他看到喬兄鬥法失敗,丟下兵馬獨自逃回沁州,宋先鋒他們聞言甚是憤怒,所以才放棄原計劃到太穀彙合,直接提兵開赴銅鞮山廝殺,但派出關勝等人分兵繞後...”
“沁州兵馬不少,田虎又占據地利,隻怕正麵不好突破。”楊長凝眉附和。
孫安深以為然,不住點頭“重鎮襄垣失守,沁州東南門戶大開,宋先鋒若按原計劃北上,田虎必然出兵收複潞州,甚至南部的澤州都要得而複失,宋先鋒勢成騎虎隻能頂上,把田虎主力牽製在銅鞮山,為你們清除外圍提供支持。”
“難得。”
楊長這兩個字大有深意。
宋江自從坐了梁山主位,從來奉行有好事自己上,有困難就讓兄弟去幫著扛,這次主動吸引火力,算是為盧俊義打輔助。
但從另一個方麵考慮,盧俊義、關勝、花榮等人繞後,拔除田虎身上所有羽毛,也就沒有向外逃竄的可能,宋江還有擒田虎的先機。
楊長、孫安聊起戰略,魯智深搭不上話,兀自在旁嘟囔“要說田虎這三兄弟,要本事沒多少本事,逃命功夫倒是在行,田彪如此,田豹也如此,或許田虎也一樣...”
“嗬嗬。”
楊長笑中帶著思考“田豹北逃太原不好說,田虎、田彪此時被堵在沁州,隻要肯放棄富貴遁入深山,倒是有活命的機會,要是舍不得嘛...”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他們怎會舍棄富貴?估計會打光一兵一卒...”
孫安畢竟是田虎麾下大將,太了解田家三兄弟的習性,他們敢冒大不韙造反割據山河,就想到有被剿滅的一天。
可是被造反同行,而且是小勢力的梁山蕩平,隻怕田虎寧死也不願服輸。
楊長聽到孫安感歎,不
由燦笑“覺得朝廷不好而造反,就該不忘初心好好待治下百姓,但這些人利用流民稱王稱霸,然後就圈地自封為自己享受,這就是我看不起他們的地方...”
“先鋒是說田虎、王慶、方臘?他們的確與梁山行事很不同,不過自古造反不都這樣麼?誰會真心為了百姓而奮不顧身?即便不想過把當皇帝的癮,也是為了能享受幾年人間富貴,聖人做不了皇帝,皇帝也沒有聖人...”
孫安的話題很有深度,但卻有自己的曆史局限性。
而帶著未來記憶的楊長,腦海裡馬上跳出幾個近代人物。
“嗬嗬,未必...”
“哦?將軍說說看?”
孫安倏然回頭,看著楊長滿臉好奇,正色說道“便是強盛如漢唐,也沒哪個皇帝...自稱聖人可不算...”
“現在可能沒有,以後一定會有的,但像田虎這樣的人,造反也是折騰百姓...”
“將軍倒是樂觀...”
智深捅了捅孫安肩膀,打斷他思緒大大咧咧說道“你看楊兄像不像聖人?平陽百姓都在拍手稱好。”
“嘶...”
孫安倒吸一口涼氣,驀地把頭狂點,“大師說得好啊,將軍行事不愛擾民,平陽的百姓交口稱讚,若是你代替田虎...”
“你們都打住!”
楊長雙目圓睜,苦著臉奪下話腔,蹙眉問道“咋編排到我頭上了?我下令不準擾民,是因為不懂治理,怎麼還誇上了?”
“可百姓不會說謊,都說你與田彪天上地下,也比之前的宋官也要好...”
“好了,到此為止吧。”
楊長再次打斷孫安,擔心把這話題繼續下去,夜裡就有人給自己披衣服,有修道成仙的康莊大道,就失去了稱王稱霸的野心。
捏著下巴沉思片刻,他才語重心長說道“其實這就像兩人相處,咱們倆屬於剛認識不久,所以看到的都是大家的優點,接觸久了就會看到缺點,說不定還會拌嘴爭吵...”
“是這樣麼?”
“是這樣。”
孫安竟沒說過楊長,而魯智深根本沒開口。
楊長雖沒宋江有煽動力,但他的觀點細想很有深度,魯智深與他相處有幾年,倒是沒發現什麼缺點。
離開了‘商業吹捧’,楊長與孫安的話題,更多集中在戰爭上。
太原治所陽曲是一座堅城,城內有數萬百姓以及充足的糧草,若田豹全力守城會陷入苦戰,強攻不但會消耗糧草與兵力,戰爭時間也會被無限延長。
楊長不想在太原久耗,便打算故技重施用炮火掩護,心說隻要能成功奪下一座城門,後麵的事就會變得輕鬆。
八月十三,中秋前夕。
盧俊義率主力先到陽曲,安營紮寨之後就派出秦明、楊誌等人搦戰。
奈何田豹在汾州被打出陰影,強硬叮囑守將張雄隻據城堅守,打算把敵人耗得糧儘而退。
第二天上午,楊長與李俊等水軍頭領同時抵達,聯袂到盧俊義大帳商議對策。
朱武為眾人介紹完情況,正想建議楊長以炮彈破局,混江龍李俊搶先站了出來。
隻見他信誓旦旦,抱拳獻計曰“這幾日下了幾場大雨,汾水水位已有明顯上漲,不如在上遊圍堰蓄水,然後掘開智伯渠灌城,竊以為勝過十萬雄兵。”
“圍堰掘渠用水攻,不失為一個好辦法,但就這幾日的雨量,怕不夠灌城之用...”
朱武一邊回應李俊,一邊故意看向楊長。
他很希望這廝主動站出來,但楊長與李俊關係不錯,怎好去搶對方的功勞?心說隻要早點破敵就行。
李俊見朱武提出疑問,又不慌
不忙拿出新對策,手指喬道清補充道“喬先生能呼風喚雨,倘能作法下幾天暴雨,還怕不夠水灌城池?”
“這個...你看...”
眾人齊刷刷看將過去,喬道清無法決斷便尋公孫勝問計,他的確精通水係法術,卻擔心繼續隨意用法術傷人,對以後拜師羅真人有礙。
公孫勝眉頭微皺,他下山以來每次作法,都是專門應對妖人異士,還從未用法術對付普通人,喬道清已是他掛名師弟,自己有責任提醒法不輕用。
“作法求雨以灌城,你最好慎重考慮,恐怕有傷天和...”
“啊?”
李俊聽得一愣,心說你怕傷天和,但真要是強攻城池,得死傷多少兄弟?而且喬道清在田虎麾下,不知道用妖法傷了多少天和,現在到羅真人門下就不行了?
看到喬道清已微微頷首,李俊慌忙望向上首的盧俊義和楊長,心說你們是這裡最高領導,還不出言幫我勸一勸?咱這又不是出於私心。
楊長讀懂了他眼神含義,但要逼著喬道清像白素貞那般作法,不知要積下多少罪孽因果,人家修道之人或許信這個。
“一清先生,天和虛無飄渺,還是務實...”
“盧員外!”
盧俊義話音未落,戴宗倏然闖入大帳。
玉麒麟喜笑顏開,急忙起身向他招手“戴院長來的正好,公明哥哥那邊情況如何?他應該希望我們動作快些吧?”
“員外如何得知?”
戴宗聽完一臉的不解,盧俊義已起身闊步上前,簡明扼要說出李俊計策,想讓戴宗以宋江的名義,幫著勸公孫勝鬆口。
“這我...”
“不要為難一清先生,還是直接攻城好了,明天我去打主攻!”
“好好...”
看到楊長站出來,戴宗憋得腫大的頭,這一刻瞬間放鬆下來。
彆說他借宋江之名,就是宋江親自開口,都未必說的動。
公孫勝和喬道清,之前曾在五龍山鬥法,兩人那樣的法術猶如神仙對戰,當時在場兄弟無不駭然,事後誰還敢強迫他們半點?
看到楊長口出狂言,盧俊義、秦明、楊誌都麵露驚訝,心說你這不是莽夫所為?
唯獨朱武拍著手,麵露喜色,“有楊先鋒這句話,陽曲應該十拿九穩。”
“是嗎?”盧俊義將信將疑,遂轉身詢問戴宗“哥哥有何交待?”
“他與田虎在銅鞮山對峙,戰事目前已經陷入僵局,哥哥擔心馬靈妖術厲害,便派我到汾州去看看情況,沒想到你們已經打到太原...”
“嗬嗬,多虧了大家相助,對了...”
盧俊義一臉興奮,說話時把戴宗帶到馬靈麵前,指著他熱情介紹“這位便是馬靈將軍,他已經歸順了朝廷,馬將軍也會神行之法,你們可一起回去報喜。”
“哦?那太好了。”戴宗喜形於色。
馬靈忙抱拳見禮,對曰“小人之前多有得罪,想先跟著戴罪立功,等到破了陽曲城,咱們再去見宋先鋒如何?”
“也好,也好...”
戴宗本擔心攻城太久,想早一點帶馬靈過去,但話到嘴邊沒說出來。
楊長明日有主攻任務,早早辭彆眾人回去準備,盧俊義等人則圍在朱武身邊,詢問他為何這般篤定。
能到主帳議事的頭領,除了朱武都是天罡正將,楊長所部就去了他與魯智深。
歸營途中,後知後覺的魯智深,突然拉住他衣袖“楊兄,你是不是準備用炮彈丟城樓?就像當初打臨汾那樣?”
“啊?對啊。”
楊長當場愣住,心說你反射弧夠長的,隨即打趣反問“大師是不是想學二哥,去帶
敢死隊爬城先登?”
“不不不...”魯智深直擺手,撓著後腦勺傻笑“灑家身體頗重,沒有你二哥靈活,灑家也想丟炮彈?你能不能教教我?”
“你也要...”
楊長考慮到炸藥危險想拒絕,但魯智深有倒拔垂楊柳的神力,似乎讓他試試好像也可以?火力掩護不需要太準,隻要能丟上城牆就算勝利。
“好吧,但要聽我指揮。”
“那沒問題。”
魯智深歡喜得像個胖小子。
當天晚上,盧俊義、朱武就調兵遣將,隻等明日中秋破城。
秦明、楊誌各帶萬人,趁夜開赴陽曲東北兩門待命,而重頭戲在楊長的南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