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員外可還記得,張清飛石打將?”
“兄長是說東昌府?這與劉唐、楊誌有何關係?”
“張清連打梁山數員馬軍頭領,我便呼喚步軍頭領去試試,劉唐請纓出戰卻被擒下,當時我將令尚未發出,楊誌就搶馬出陣...”
好家夥,這都可以?
盧俊義猛咽口水,當即在馬上抱拳恭維“兄長觀察好仔細,盧某自愧弗如...”
“員外謬讚,我們快加緊追趕,希望戴院長能截住。”
“隻要方向正確,戴院長理當能追上。”
“希望吧。”
......
戴宗當然能夠追上,楊誌就沒想不辭而彆。
宋江分析得沒錯,劉唐也許沒把楊誌當至交好友,但他卻是楊誌梁山唯一的朋友。
劉唐昨日宴上提出要走,楊誌隱隱察覺到不對勁,夜裡打算找他問個清楚,結果半路被宋江、吳用捷足
先登。
趁著夜色朦朧,楊誌在帳外待了很久,確認劉唐明天會走。
真朋友,不潑冷水,隻祝福。
楊誌料定劉唐會去尋阮家兄弟,於是天剛亮就出營到東邊五裡外,單獨為自己唯一朋友送行。
戴宗陪劉唐行了兩裡,根本不知前方還有人等待,這才造成了一場誤會。
當時兩人分彆,劉唐扛著樸刀,大步往東行。
太陽慢慢升起,金色光芒照耀大地,赤發鬼迎著光明趕路,情不自禁用手擋光。
不知走了多久,忽聞戰馬嘶鳴。
尋聲望去,隻見一人一馬,從柳下走出。
“這就走了?”
“楊製使?你緣何在此?”
“特來相送。”
楊誌言罷下馬,把劉唐上下打量一番,隨即解釋道“昨天中秋宴上,劉兄說要回家,我夜裡本想去問問,結果聽到你們對話。”
“原來如此。”
劉唐抱拳致謝,感慨道“我今天走的匆忙,也沒來得及道彆,虧得你來這麼遠,製使一身好武藝,就是過於內斂了,以後請好好保重,特彆是去了江南...”
“我會的。”楊長頷首肯定,跟著開門見山,追問“劉兄此去,應是尋阮家兄弟,然後再去哪裡?”
“啥?”
劉唐不知楊誌何意,旋即微笑著敷衍“還沒想好呢,或許會去尋個勾欄,隨便贖個女人,然後隱匿於江湖。”
“你不會。”
“什麼?”
“彆人不懂你,我卻對卻你很了解,如果提前沒想好,你絕對不會這樣走,至於到勾欄找女人,更不是赤發鬼個性。”
“呃...”
楊誌說得十分肯定,劉唐震驚地看著他,心說你怎如此了解我?
劉唐怔了半晌,才喃喃回問“製使來這麼遠,就是為了說這個?宋江派你來的?”
“劉兄大可放心,楊誌今日隻代表自己,我想了解朋友去向,等後麵征完方臘歸來,也好去尋你分享喜悅...”
“嗬嗬,倒是劉唐想多了,其實告訴製使也無妨,但請對其他人保密。”
“我彆的本事沒有,但一定能管住嘴。”
看到楊誌拍胸脯保證,劉唐環顧四下無人,才小聲說道“實不相瞞,我與阮家兄弟,都會去投楊長。”
“楊觀察?卻是為何?”
楊誌猜過阮氏兄弟會去沁州,畢竟他們曾隨楊長在西線作戰,但劉唐無論梁山還是招安後,都與楊長沒什麼來往,所以此時聽得很突兀。
剛才還笑嗬嗬的劉唐,臉色瞬間變得肅然,答曰“我們追隨楊長,都因為晁天王。”
“怎講?”
“晁天王臨終前,曾誇楊長有情有義、頭腦靈活、懂變通,是可以接手寨主的人選,可惜他當初威望不夠,否則我們就推他做寨主,天王哥哥故去數年,幾個老兄弟常懷思念,日子其實過得勉勉強強,但招安之後不停征戰,反而沒了之前的爽利,所以就...”
劉唐話雖沒說完,但意思已經表達到。
楊誌捋須想了想,點頭肯定道“楊觀察的確有情有義,如今深得器重掌沁州軍政,你們去追隨也算不錯,以後等到我塵埃落定,再去沁州尋你好好團聚。”
“何必等到以後?”
劉唐突然靈機一動,佯裝打趣提出建議“魯大師、武都頭、曹正都在沁州,製使原本也出自二龍山,不如就跟我一起走了?”
“算了,楊誌來去分明,不會不辭而彆,劉兄自行保重。”
“人各有誌,不便強求,製使私自離營太久,恐惹宋先鋒誤會,咱們就此作彆。”
“好,一路
順風。”
楊誌與劉唐抱拳行禮,然後背對背各自行路。
太陽照在他們身上,映出了不同的模樣。
劉唐迎著光芒行路,雖然陽光非常刺眼,但他已把陰影甩在身後;楊誌向著西方營地走馬,背心被烤得暖暖的,當時的感覺十分愜意,卻一直行走在自己陰影中。
楊誌將門之後,原本不會混得很差,但黴運如同臉上青記,這輩子都一直跟著他,做什麼事都不順利。
後麵上二龍山落草,與江湖人物待一起,才逐漸找回些自信。
能做官,不做賊。
楊誌好不容易被招安,自然要想辦法為祖上爭光,不會如劉唐般半途而廢。
他認為劉唐、三阮投奔楊長,就如自己當年投奔梁中書,前途和上限都不如自己打拚,雖沒敢幻想穿上緋袍,至少也能混個軍銜職務,好過在人手下當客將。
回陳橋驛途中,楊誌先遇上戴宗,做了好一番解釋,後麵再見宋江、盧俊義,他又費了一番唇舌。
至於嘛?我楊誌豈會偷跑?小看誰呢?
跟著兩位先鋒回營途中,楊誌想起劉唐關於晁蓋的話,頓時覺得楊長、宋江高下立判。
宋江本以為劉唐會是結束,怎料他的離去才剛剛開始。
八月十九,劉唐離隊第三天,宿元景突然來到陳橋驛。
當時關勝、呼延灼正在組織訓練,宿元景帶著好奇駐足參觀半晌,之後才隨宋江、盧俊義到中軍大帳敘話。
宿元景剛落座,宋江即抱拳作彙報。
“恩相今日來視察,是為出征方臘是吧?將士們已經休整得差不多,受傷將佐也已基本痊愈,就等朝廷撥足糧草、軍械...”
“本官剛才看到了,梁山將士們氣勢很足,但是糧草、軍械等物,恐怕要緩一緩。”
“為何?”
“譚宣撫收複朔、應、蔚三州,目前戰略資源著重傾斜北部,另外郭藥師前幾天重創蕭乾,繳獲了耶律德光的金印,並招降二萬餘眾遼兵,也在向朝廷求要錢糧、軍械,陛下對他從來都是有求必應...”
宋江聽後心裡一沉,他擔心休整太久人心散,正想提早征討方臘,但梁山軍今時不同往日,再不能征田虎般自帶糧草,如炮彈、兵甲等已嚴重依賴朝廷。
北方持續收回國土,掩蓋了梁山軍剿匪的光芒,宋江頓感自己生不逢時。
宿元景見他表情黯然,急忙出言安慰“你們也不用著急,方臘在江南鬨得很大,陛下已經下決心鏟除,朝廷正在抓緊籌備軍需,最多還有一個月。”
“多謝恩相。”
宋江忙起身感謝,隨後又小心提醒“如果可以的話,能提前些最好,十月天氣就冷了,還得考慮冬衣...”
“不妨事,南方冷得遲些,該準備也得準備。”
宿元景答得四平八穩,跟著話鋒一轉,捋須補充道“對了,本官今日來此一為通氣,二是找你要個人。”
“要人?”宋江心下一沉,小心追問“恩相要誰?”
“不是我要,陛下近日身體抱恙,聞兄說你麾下有個神醫,我想帶回去為陛下診治,不知你舍不舍得...”
宿元景語帶調侃,宋江聽了納頭就拜,正色說道“恩相折煞小可,能為陛下看病,是安道全的福分,也是小可的榮幸。”
“起來吧。”
看到宋江再起‘翹臀’,宿元景就覺得很頭痛,心說咱彆動不動就跪?
“還有個事,沁源縣尉白禮附逆被誅,楊觀察最近薦你麾下蕭讓,吏部沒來得及選官補缺,就初步同意了他的推薦,我今日順帶知會你一聲,如果沒有台諫官阻攔,吏部很快會送來告身。”
“楊長從我這挖人?
讓一文麵書生去當縣尉,他怎麼想的出來...”
宿元景語氣不是商量,宋江隻能用這樣的方式抱怨,心說我的人需要你來安排?但想起兩人曾在梁山同住一屋,又覺得楊長要他合理。
畢竟同屋之誼,是會特殊照顧。
“就是因為蕭讓是書生,吏部才同意楊長的舉薦,聽聞兄說此人在你軍中,是負責撰寫軍牒等文事?打完方臘也不好授官,現在能安頓一個是一個,千萬彆覺得楊觀察挖人,他是什麼背景你不清楚?與其兩頭結怨,不如做個人情。”
“多謝恩相教誨。”
宋江哪敢說半個不?不但同意還得稱謝。
宿元景欣慰頷首,扶著大腿起身說道“時候不早了,我還要返回京城,你們繼續操練兵馬,朝廷一有新的消息,我會派人再來通知。”
“恩相勞神來一趟,連口水酒都沒喝,小可已派人去準備...”
“免了,為陛下看病才是正事,快去把安神醫叫來,即刻就走。”
“是是是...”
宋江喏喏回應。
臨行之前,他又吩咐樂和與宿元景回京,想著朝廷後麵有什麼新消息,自己人傳遞信息會更方便,但卻肉包子打了狗。
八月二十一,宿元景府上楊虞候,陪同王都尉府上管事,以‘樂和善能歌唱,要他府裡使令。’來陳橋驛要人。
王都尉乃京城權貴,又有宿元景的人跟隨,宋江隻得無奈遵從。
一個月時間不到,先後走了阮氏兄弟、劉唐、安道全、蕭讓、樂和七人,梁山大營頓時人心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