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多心了,我覺得做這兵馬總管,與做縣獄節級沒兩樣,都是困在牢籠之中,出了一個牢籠還有下一個...”
“哥哥這話...頗有深意...”
“不過有感而發。”
朱仝搭上楊長肩膀,意味深長道“三郎即便君臨天下,也會守著國家這座牢獄,向外還有天地大囚籠...”
“嗬嗬,照哥哥這麼說,咱一生都在和牢獄打交道?”
“難道不是麼?”
“你說得對,我回去了。”
楊長突然站起身,把剛才煩惱拋諸腦後。
是啊,小囚籠之外還有大囚籠,怎麼可能有絕對的逍遙?
即便自己煉氣築基,再上
麵還有更強悍的修士,修行一途根本沒有終點。
足踏軟草,沙沙作響。
腳下小丘,原本秋草覆蓋沒有路,但隻要一步一個腳印,自然就走出一條道。
或許,這就是我的道?
這一夜,楊長枕星入眠,至晨方醒。
金兵沒劫營,朱仝還在黎明時分,遣遊騎往孝義打探。
埋鍋造飯,吃飽上路。
楊長率萬餘部曲直往孝義,三阮則操船繞道入勝水,前往孝義南部停靠以作策應,一旦陸路上情況有變,水軍就能協助步卒撤離。
巳時左右,大軍行至孝義五裡外。
第三波斥候回報,孝義依舊城門緊閉,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劉唐聽完揚起樸刀,率先嚷嚷起來“定是金狗嚇破了膽,等會殺他個天昏地暗。”
“那你打先鋒?”
是步將...”
魯智深突然出言會對,使得劉唐一時尷尬不已,隨後指著楊長說道“有哥哥在,輪也輪不到我,當然,若要我第一個上,也樂意。”
“三郎。”
朱仝接話叫住楊長,提醒道“若敵人堅守不戰,咱們沒攜帶攻城器械,也沒有炮彈助力,到時要量力而行。”
“我省得,等會先看情況,再做計較。”
楊長沒富裕的兵力,自然不會強攻城池,言罷即催兵向前趕路。
不多時,大軍來到孝義城下。
現場果然城門緊閉,城上守軍個個張弓搭箭,一副大敵當前的樣子。
劉唐抬頭一看,心說這局麵我熟,遂主動請纓搦戰。
楊長同意所請,並把婁室首級交給他,用作向敵人嘲諷。
劉唐用刀尖頂著首級,來到城下‘口吐芬芳’,把婁室、突合速貶得一文不值。
突合速不在城樓上,當時那守將是婁室的擁躉,他看到偶像首級氣急敗壞,便不聽劉唐‘王八念經’。
“放箭,給我放箭,射死他!”
“就這?食屎吧!”
劉唐一邊罵一邊擋箭,他見箭雨傷不到自己,還上前一步挑釁金兵,結果被亂箭射中左臂,不得不黯然回陣。
“哥哥,我剛才大意了,沒有閃...”
“咳咳,看到了。”
“三郎。”
看到楊長凝眉觀望,朱仝見縫插針再次提醒“昨日突合速敗走,今日又緊閉城門,看他是早有防備,不如...”
“不能白來一趟,也不能讓劉唐白挨一箭!”
“我沒事,還能殺金狗。”
“三郎你...”
朱仝看到楊長撥弄弓箭,本想勸說卻閉口止住。
楊長之前在陽涼關,曾以弓箭遠距離射婁室,朱仝此時想來曆曆在目。
正想提醒眾人大開眼界,就看到楊長驟馬挽弓如箭而出。
“他這...”
“哥哥定要以牙還牙!”
“可他明明能遠射,現在跑那麼近作甚?”
“自然要射準啊。”
朱仝沒再回應劉唐,他把注意力放在前方。
隻見楊長策馬奔騰,突然在中途改變方向,從右前往左繞了個弧形。
“這是...”
“喂,你們快看,那是騎馬奔射,哥哥箭術這麼強?”
“射中了!”
“一個,兩個,三個...”
......
劉唐每一次報數,都報得朱仝眼皮直跳。
剛才看到楊長撥弄,似乎往箭囊中放了就支,然後這就射倒九人?
騎馬奔射,九發九中。
那
一刻,朱仝直接待在原地。
他以前做馬軍都頭,弓馬掌握非常熟練,但奔射這種超級絕活,聽說禁軍都萬中無一,遑論這樣誇張的命中。
感覺若把楊長放在遠古,他或許能代替後羿射日?
楊長的奔射絕技,不但驚呆了自己人,金兵也都瞠目結舌。
奔射並且每擊必中,在一眾金軍的記憶裡,隻有阿骨打與婁室能做到,這種人被默認為戰神。
現在阿骨打已經去世,婁室也聽說被人砍下頭顱,那誰還能擋住楊長?
最致命的是,楊長剛才奔跑之前,就已經鎖定要射殺之人,即城上衣著略華麗的頭目,也是現場的指揮官。
幾個倒地的謀克,無一例外皆眉心中箭,根本沒活下去的可能。
孝義南門,瞬間嘩然。
楊長通過【鷹眼鴞目】看到,金兵丟下陣地倉惶逃竄,他即派遣敢死隊爬上城牆,中途居然沒遭到任何抵抗。
少時,孝義城破,守軍潰走。
朱仝奉命在外截擊,隻遇到千餘潰兵竄出。
經過一番廝殺,潰兵被殺得星雲散落,絕大部分金兵或死或降,最終隻兩百逃出重圍。
朱仝將戰俘帶回城審問,才知突合速昨天從汾水敗走,就給孝義留了千餘人防守,自己則往文水搬救兵去了。
他審出一個震撼消息,即堅守了大半年的陽曲城,因為城中缺糧缺物被攻克,金軍此時完全掌控了太原地區。
當夜在孝義休整,朱仝提醒太原已完全失守,金軍現在沒了後顧之憂,即便占領城池也守不住,建議提前撤回平北。
楊長則認為金軍疲憊,但自己的軍隊氣勢如虹,應該趁勝追擊多撈點好處。
畢竟金軍擋住了北方,想要擴充戰馬隻能靠繳獲,這種機會可遇而不可求。
孝義北部是汾州治所西河,但此地並不通大河與水路,無論進兵、撤退都用不上水軍。
楊長本不為攻城略地,一開始就沒打算取西河。
他順汾水向上攻文水,再轉道南下取祁縣、平遙,最後結束征程帶走戰利品。
屆時自己從祁縣回威勝,朱仝則率部原路回平北軍。
計劃雖然很完美,但中途卻起了變化。
大軍在孝義休整半日,依舊如介休般與民放糧,隨後水陸並進北上文水。
而突合速敗走汾水,集結了文水、祁縣、平遙三縣駐軍,算上自己從孝義帶走的兵馬,總兵力超過三萬。
十月初三,平北軍與四縣的金兵,在汾水平遙段遭遇。
突合速原以為楊長要打西河,便帶著孝義、文水兩縣兵馬,開赴在汾水西側郭柵鎮等待,隻有兩萬人他沒有信心。
汾水東岸平遙、祁縣兩縣金兵,收到求援後集結軍隊速度略慢,當他們趕到汾水準備渡河時,對岸已經交兵開始廝殺,而兵少一方竟占了上風。
原本集結點的浮橋,被阮氏三雄的水軍提前拆除,東岸金兵眼睜睜觀戰幫不上忙,想強渡又擔心被水軍截殺阻撓。
平遙、祁縣金軍經過合計,做出分兵上下遊渡河的決策,而西岸金軍數量上沒絕對壓製,交戰不到半個時辰主動後撤。
要擋住東岸的金兵渡河,阮氏三雄的水軍就尤為關鍵。
祁縣金軍奔上遊渡河,三雄水軍因逆行追趕不上,但擋奔下遊的平遙金軍,三兄弟順風順水都有足夠信心。
當時楊長、朱仝等都在酣戰,阮小二便做主讓小五、小七,率船隊跟著平遙水軍去下遊,自己留下千人護衛大軍右翼水道。
等到西岸戰鬥結束,朱仝又一臉擔心找到楊長。
“三郎,看來金軍已有準備,突合速集結四縣兵力,再繼續前進很危險,不如提早
收兵回去?”
“有道理...”
楊長凝眉頷首時,看見河中船隊少了,便緊張追問“咱們的船呢?這麼就剩這點?”
“剛才阮小二派人來報,平遙金軍趕去下遊渡河,小五和小七率船隊截擊,咱們得馬上跟去支援,平遙金軍有五六千。”
朱仝言外之意要去救,而劉唐則有不同的看法。
“我們半數是步卒,這幾支金軍都以騎兵為主,若突合速以騎兵襲擊後方,恐怕不好對付...”
“三郎怎麼想?”
“對對,聽哥哥的。”
“嗯...”
楊長捏著下巴沉吟,望著東邊汾水上的船隊,他突然靈機一動想到一個案例,一個人類曆史上的經典之作。
“眼下麵前有河,而我們才有船...”
“三郎的意思...”
“有小二、小七阻截,平遙金軍估計很難渡河,咱們現在馬上渡到東岸,先吃掉這幾千金軍。”
“妙啊,我就說哥哥懂兵法。”
劉唐笑嗬嗬撫掌恭維,楊長意味深長對曰“最高明的兵法,不是自己如何調兵,而是調動敵軍運動。”
“什麼意思?”
“我要利用汾水,利用水路優勢,和突合速好好玩。”
......
餘下幾日,楊長利用汾水大做文章。
他先吃掉平遙幾千人,等到突合速反應過來,帶祁縣駐軍支援平遙,平北軍又突然渡到西岸,並揚言攻打空虛的文水。
金軍回援又遭水軍攔路,不得已再次分上遊渡河,結果被楊長各個擊破。
楊長四天渡河三次,把三萬餘金兵蠶食至一萬,繳獲數千戰馬成為負擔,不得不分出一千人,提前帶多餘戰馬南下。
等到突合速反應過來,楊長已經拿下平遙、祁縣,並且沒有停下來的態勢。
那一刻,突合速才意識到,自己不但武力有差距,智力也完全被碾壓。
十月初九,楊長兵臨文水城。
正說拿下城池就收兵,公主趙福金卻意外來到軍營大帳,她帶來了十萬火急的軍情。
翰離不率兵十萬,此刻已拿下潞州,正往威勝進兵。
威勝,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