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棍在佐雅澤粗重的呼吸聲中頗有節奏地起落,伴隨著刑監的報數:“……三十七,三十八,三十九……四十!”
四十杖打完,士兵鬆開了手,佐雅澤哪還有動彈的可能?他渾身癱軟幾近暈厥,身下的木床,連同相鄰的地麵,全濺上鮮紅的血。
圍觀的眾人四散去,高唐蹲下身,撥開佐雅澤被汗水粘在眼瞼上的落發:“聖上還說,等杖罰結束,要你上個謝罪折。”
佐雅澤舌尖發苦,伏在木床上氣若遊絲:“信……”他太痛了,受刑過程中攫不住弟弟的來信,信掉下地,沾染了猩紅色,“搖光……寫了什麼……”
搖光是佐雅雲的小字。
高唐撿起信,本有些猶豫,在目視佐雅澤被劇痛折磨得變形的五官後,終於依命展開了信紙:“請恕標下僭越。”
信上隻有一行字。
高唐念給佐雅澤聽。
“我亦不知命在何時。”
*
天上星辰依舊遠。
這一夜長得似乎沒有儘頭,尤其狂風大作,迷住了所有人的眼。
一旦風力增強到足以移動沙丘,黃沙恐將變成巨型的覆舟,把他們全部活埋!
羅黛呸了一口,吐出風刮進嘴裡的沙粒,下馬立穩腳跟,避開風頭。
“琉軍聽令!丟棄身上所有重物,張大雙臂,向地麵平臥或俯趴下去!”她對大家喊話。
這個法子是阿萊教她的,他具備一些沙漠生存的經驗,知道人陷入流沙當中,最忌諱的就是劇烈掙紮,起到反效果,使黃沙攪動成漿,變得愈發稠密緊實,竟至於直接夾斷人體。
唯有擴大軀體和流沙接觸的麵積,才能有效阻止下陷的趨勢。當沙麵從流動轉為靜止,落難之人可以先試著小幅度抖動四肢,令周圍的沙子鬆軟下來。
阿萊和少數幾人僥幸未踏入流沙,便舉著長槍,遞給受困的同伴抓住,小心地拉他們出來。
若是有人陷得過深,半截身子都埋進去了,他就解下腰帶打結串起,一頭係在人的小臂上,一頭係在馬的韁繩上,憑借馬的拉力,拔蘿卜似的拽著人起身。
一無所有的琉人們在荒漠深處求生,羅黛一邊控製馬匹不要亂動亂跑,一邊鼓勵大家保持耐心自救。
她隻想快些幫助車隊成功脫困,集體回撤去相對安全的沙丘那兒,甚至顧不上擔憂沙匪會不會追來。
天亮得很慢,但黑暗總歸是在一點一點地消失。
狼吼似的黃風勢態漸弱,席卷上半空的沙石紛揚落回地上,視野重新變得清晰起來。
尚未落定的沙塵猶如一重厚厚的帷幕,懸在瀕死的琉人與虛假的古城之間。
帷幕的背麵,依稀可見人影幢幢,沙輕馬蹄疾。
肺部失火一般灼熱,臉上也像刀子在割,鎧甲被凍得又冷又重,沉甸甸地摁著羅黛往地上跪。饒是她有一顆經得起摔打的強心臟,也教一次次的磨難消耗得快沒了鬥誌。
她閉上雙眼,拒絕沉溺於眼前的蜃景。
“殿下……”
耳畔風的呼嘯聲倏忽來去,夾雜一聲含混而飄渺的呼喚。
她下意識用頭抵在馬的頸側,汲取著動物身上的溫暖,懶懶地不願回應。
“殿下……”
誰在喚她?穿透風沙送到她耳邊,她強迫自己睜開眼:阿萊正組織幸存者匐身做遊泳狀,緩慢地越過流沙區爬到硬地上去。
每個人都在專注做事,並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