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徽還是尋了個借口提前離開了,畢竟春光再好,有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眉目傳情,也難免掃興之至。
星台不知她的心事,還一直在耳邊誇讚王令華的琴技:“那王女郎生得漂亮,琴也撫得好,方才一曲下來,連奴婢這種不通音律之人都聽呆了。”
可不是麼,春日裡彈奏《鳳求凰》,果然恰如其分。彆說琴彈得好不好,單那多情的眼波,旖旎的情思,聽不懂便是傻子了。
“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時見許兮,慰我彷徨……”聽聽,也不知是說給誰聽呢。
趙纓又不是不通音律,相反,他在音樂上的造詣連阿父都常常誇讚。方才若是給他支洞簫,他怕是忍不住要和人家琴瑟和鳴呢!
雲閣一向比星台細心,對於靈徽和趙纓之事也知道的更多些。靈徽雖然什麼都不說,但滿城傳遍的趙纓要娶王家女的事情,靈徽有多介意,她不是感覺不到。
可惜,趙郎君心思莫測,女君想法亦難明。
雲閣忍不住歎氣,但見靈徽怏怏不樂,忙又轉了話題:“都督今日似乎很忙,短短半日,就有五六撥人來找他。”
靈徽心不在焉,聽她這樣稱呼趙纓,還有些不習慣:“你都叫他都督了,便知他如今位高權重,忙些不也正常嗎?”
她今日耐心不好,說出的話就像是刀子一般,也不知是要傷彆人,還是要傷自己。
星台沒注意,聽雲閣那樣說,想起了這些日子的傳言:“都說匈奴集結了二十萬人馬,兵分三路南下,其中一路便直奔南陽而來,足足有八萬人。”
“如此軍事機密,怎會在坊間廣為流轉,此傳言不一定為真。”靈徽思忖了片刻,道。口中雖如此說,心裡卻並沒有如此篤定。匈奴劉棼野心勃勃,趁大魏內亂不休,揮師南下也不是不可能。
趙纓主官荊湘司梁四州軍事,此番匈奴若來,他身上的擔子會很重很重。
靈徽惱恨自己心軟,明明他身上還背負著晉陽叛徒的嫌疑,明明他背信棄義要與王家結親……但她就是不肯相信,還是會擔心他。
正在鬱悶中,忽聽得身後馬蹄聲響起,快要靠近軿車時,卻減緩了速度,隻是跟隨在後,亦步亦趨。
星台掀開車簾,看了一眼,然後衝著靈徽眨眼睛。
靈徽狐疑,親自去看。
軿車後,駿馬上,趙纓白衣落拓,春日的風拂過他的發,花樹上落花如雨而下,墜滿他的衣衫。
他很少有這樣瀟灑的樣子。
不知為什麼,心上拂過一絲悵惘。這些日子,找儘了理由去疏遠他,甚至是厭惡他,但始終拗不過自己的心。在心底裡,他絕不是一個會背叛的人。
要給他一個機會嗎?會不會因為一時的心軟,讓自己墮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靈徽放下車簾,沉默地將頭靠在車壁上,將那如潮水般徘徊跌宕的感情,一寸一寸的壓往心底,但眼睛還是忍不住泛起酸意。
然而那馬蹄聲仍舊不徐不疾地跟著,一聲又一聲,聲聲敲在心口上,好像做好準備,一直相隨下去。
終於還是靈徽先忍不住了,吩咐車夫停下,然後徑自跳下馬車。
趙纓坐在馬上,望著站在眼前的靈徽,笑得溫柔。
皎皎如月,灼灼如華,婀娜綽約,明眸善睞。儘管春光如許,但桃花得氣,皆因美人。他的女郎,終有一日,長成了連他都驚歎的樣子,而他竟然開始患得患失起來。
趙纓忽然打馬上前,彎腰伸手,在靈徽的驚叫聲裡,將她攔腰抱到了自己身前,然後在雲閣等一眾人的怔愣中,策馬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