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和林川根本不可能再談啊。”
“誰知道呢?上回我跟你說,你至少找個比我更好的人,結果你找一個那樣的人,還騙我說你很幸福。”
“……周霧寧。”
“算了,我也管不了你,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反正我的個展你得來。”
蘇離真想站起來一走了之了。
“周霧寧,我跟你說過嗎?跟你做朋友很難受。”
“說過啊,2014年,你在法國當交換生,跟我吵架打電話,你就說過了,”周霧寧不甘示弱的瞪著她,“怎麼了,現在又要拉黑我?我應該是你這輩子唯一拉黑過的人吧?”
“不好意思,現在不是了,剛拉黑一個前女友,”蘇離太陽穴突突直跳,“我說周霧寧你彆太離譜了,你怎麼還提這事啊?”
“明明是你先提的,”周霧寧的語氣軟了一點,她垂下頭,說,“蘇離,有些人不是不想離開,而是離不開。你就認了吧,你找不到第二個我這樣的朋友。”
……像我這樣的,這麼了解你,這麼理解你,看過你所有痛苦和狼狽,永遠站在你這邊的朋友。
周霧寧偏過頭,於她而言,蘇離同樣是這樣的朋友。
“走吧,我送你回酒店,”蘇離深吸一口氣,“霧寧,彆擔心了,我會去的。”
周霧寧沒有顯得很高興,隻是說:“嗯,那你讓宋瀟彆來了。”
“我會跟她說的。”
“本來就是啊,她要跟你一起出國的,讓她來乾什麼?她又不會接手你的活。”
“我會找到人接手的,你彆擔心。”
“我才不擔心呢,我又無所謂。”
周霧寧住在距離這裡四公裡左右的希爾頓,蘇離重新叫了車,把她送上車,叮囑道:“到酒店了跟我說。”
“你不跟我過去啊?我畫了新的圖,”周霧寧搖下車窗,“我還想先給你看看。”
“今天不看了,我想回去睡覺。”
蘇離自己叫了車,請司機一直開到地下車庫,停在樓下電梯門口。
她太累了,連一步都不想多走。
客廳裡一片漆黑,林川不在。
蘇離鬆了口氣,如果現在看見林川還在她家,她真不知道該怎麼麵對了。
林川的衣服留在了她的沙發上,酒紅色的連衣裙,黑色的風衣,隨意的搭著靠背,給冷清的室內多添幾分人類的氣息。
很奇怪的感覺,林川的衣服留在她的家。
蘇離把那兩件衣服扔進洗衣機,重新回到沙發上,深深陷入柔軟的海綿。
工作有很多,但她完全不想處理。沒有什麼精神去做這些事,隻想置身黑暗,安靜的呼吸,仿佛整個人漸漸消失在宇宙之間,那種感覺令人安心。
蘇離將臉埋進掌心,水汽撲上來之前,發出一聲輕輕的嗚咽。
林川來了,又走了。她想了很多年,期待過、祈求過、仰望過、失望過的事情,真實的發生在她的眼前,然後什麼都沒有發生,像是泡沫一樣消失了。
她不想思緒被拽回十五年前的雨夜,可思緒並不受她的控製。
那個夜晚下著暴雨,正如窗外的暴雨。正如這十五年的每一個暴雨之夜,她被無窮無儘的夢境糾纏。
甜夢和噩夢同時出現,攝住她的心魄,令她無法安眠。
那天,林川幫她趕跑了小混混後,她拒絕林川的玩笑,把林川甩在了身後。
可林川還是追了上來。
“你脾氣真差,”林川湊到她的身邊,眼睛笑成一彎月牙,“這不是怕得不得了嗎?”
蘇離低著頭,快步往前走:“你胡說。”
十六歲的蘇離,彆扭、纖細、敏感,是最難對付的那種少女。
林川和她完全不同,冷淡的麵容下,藏著一顆溫柔的心。
“我陪你吧,你晚上要睡不著了吧?”她牽過蘇離的手,將她的手指一根根掰開,“不要這樣對自己,會痛的。”
蘇離任由她牽住自己的手,悶悶的說:“要你管。”
她的房間裡空著一張床,正好成了林川的據點。
幾乎是一整個暑假,林川都住在她的房間,與她分享每一個清晨和黃昏,直至大賽結束那一天。
林川拔得頭籌,是大賽的第一名。
蘇離從未懷疑過這件事,她在看見林川的第一眼,就知道她會捧起獎杯。
她沒想到是,林川不告而彆,連話都沒有跟她說一句,直接離開了。
之後的事情,那個暑假的事情,大學的時候,亂七八糟,剪不斷理還亂的糾纏,蘇離全都不想回憶。
實際上,從被拽進回憶的那一刻起,蘇離已經打開電視和燈光,迫使自己借助外力抽離,但林川的影子如同刻印在她的腦海之中,怎麼都無法消散。
她甚至聽見有人開門,緊接著是林川疑惑的聲音。
“是這裡嗎?感覺有點怪啊。”
蘇離轉過頭,看向門口,林川正站在那裡,穿著她的毛衣裙,披著她的外套,手上提著一袋生活用品。
她好像很詫異的樣子,左右看了看,注意到蘇離的視線,有點抱歉的說:“不好意思,我開錯門了。”
蘇離:“啊?”
她頭腦迷糊,思維遲鈍,不知道眼前究竟是什麼狀況。
“你為什麼開了我家的門?”
林川站在門口,似乎有點為難,說:“我還想問你呢?為什麼你的門鎖是我的生日?”
蘇離從沙發上跳起來,氣勢洶洶的走到門口:“比起這個,你先解釋一下為什麼會開我家的門?”
“我住對麵,”林川微笑道,“剛租的房子,不太熟悉,不小心開錯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