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濟堂是好麵子,但一旦想開了,麵子就是隨便撕的紙。
他寫是黑曆史,難道帕森斯看就不算是了?
於是江濟堂選擇主動出擊。
‘主人!堅持住!不能被打倒!’
在魔劍鼓噪的心聲中,帕森斯終於開口了。
“你很適應這裡?”帕森斯看他劃拉著菜單,挑選中意的食物,好像已經完全融入了這個世界的生活。
蘇醒不是才幾天嗎?已經這麼適應自己在這裡的身份?
‘咦?轉移話題了嗎?’江濟堂想了想,倒也沒有追問,他回答道:“準確地說,是喜歡。我喜歡這裡。”
說著,江濟堂連著點了三樣菜,他似乎‘才注意到’帕森斯沒有動,笑著說:
“你隨便點些自己喜歡的,烤饅頭這類主食可以少一點,臉盆那麼大的饅頭,一個就吃撐了。這個國家還或許不夠富有強大,但至少不會讓人餓死。”
帕森斯沉默著:餓死是意有所指嗎?教廷十分之二的加稅也是導致民眾饑寒交迫的原因之一。
“不喜歡?不合口味?”江濟堂又問。
帕森斯隨意點了一份。
“大盤雞有點辣,受了傷就彆吃辣的了。卡巴布可以,不辣,還挺好吃的。”江濟堂看著新出現的食物,“當然,我隻是建議,具體怎麼樣你自己決定。”
帕森斯下意識看向手臂。
但帕森斯也沒有解釋傷口的來曆,隻是將點的那份大盤雞刪了。
小小包間再次變得安靜,隻有兩個人自顧自對著手機刷屏的細微聲音。
“怎麼樣,今天看我看得更清楚了嗎?”江濟堂忽然問。他托著一邊臉頰,笑眯眯的,眼神專注讓人不敢直視。
“我更好奇,你是不是知道我的心臟長偏了。”帕森斯反問。
江濟堂愣住,原本要試探他,結果反而被試探了嗎?
帕森斯拿起茶杯,嘴唇碰到杯沿,眼睛卻直視對麵的人。
“你一貫細心,我們來往這麼久,你怎麼會沒發現我的心臟長偏了?所以,最後那一擊死亡詛咒是故意落偏的。”
他的語氣是如此肯定,仿佛這就是事實,而非他異想天開的猜測。
江濟堂不動聲色,臉上還笑著:“這是你對自己
好運的猜想?沒想到傳奇騎士是這樣天真浪漫的人。
“你猜錯了,是你運氣好,我也很遺憾。
“現在得到答案,失望了嗎?”
聽到這個回答,帕森斯的情緒沒有太大起伏。之前就說過,他極少失控,最近隻有兩次,一次是因為江濟堂,另一次還因為他。
“你果然留手了。對一個有機會殺死你推翻你所有計劃的人放水,看來當時的你不像你說的這樣理智冷靜。”
到底是旗鼓相當的同伴兼敵人,帕森斯根本沒有被那些語言迷惑。
放水了,還說沒放,口是心非。
不太喜歡被動的江濟堂:……嗬嗬。
“沒錯,我想乾什麼就乾什麼,你有什麼意見嗎?”江濟堂收回一個笑,不開心,不嘻嘻。
‘一不小心,占據了上風。’帕森斯喝了一口水,似乎品到了溫開水的清甜。
光明教廷高層都是反叛軍首領的敵人,而帕森斯是年輕一代的第一戰力,也是聖主繼承者。
這種情況下,毀掉神殿的時候順便將他這一心腹大患解決才是正常的。
可江濟堂留手了。
一慣冷酷到極點的反叛軍首領何時有過這樣‘心軟’的決定?
‘原來不止你是我的例外,我也是你的例外?’
想到這個,帕森斯的綠眸沉澱成了墨綠色,嘴角輕輕揚起,又快速抹平。
“你笑了,是不是在心裡說我蠢?”江濟堂指責他。
“沒有。”帕森斯否認。
“有。”
“沒有。”
魔劍:……
黃金眼:……
“不管怎麼說,事情已經過去,為什麼要細究這些?難不成你還能回去?”江濟堂試圖用春秋筆法掩蓋。
“你認輸了。”
江濟堂噎住,但下一秒就滿血了:“誰認輸?留著你隻是為了看你麵對著神殿廢墟和死亡的聖職者崩潰的樣子,光明之子。”
“我與光明教廷已經決裂。”
帕森斯將茶杯放在桌子上,發出不輕不重的一聲:“沒有光明之子了。”隻有被追殺獵捕的墮落騎士,一如當年反叛軍首領。
“決裂?怎麼可能?”
江濟堂的第一反應就是開玩笑
。
帕森斯是光明之子,板上釘釘的中央神殿下一任主教,混夠資曆就能上位聖主,權勢地位唾手可得。他居然和光明教廷決裂了?
帕森斯沒有說話,這件事他曾經也以為絕無可能,但就是發生了。
反叛軍首領死亡之後,他借口養傷,扮做殘疾的戰士混入流民。
帕森斯看慣了繁華大都市的白天和夜晚酒宴,卻在那時看到酒宴外倒在臭水溝裡骨瘦如柴的屍體。
身邊那些和善文明守節的人,都在夜晚露出另一麵。
情感和原則發生了劇烈的衝突,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所有東西都是虛假的,反而胸口的刺痛越加真實。
於是帕森斯選擇聽從自己的心,離開。
“曾經的光明教廷或許是為人類的團結和抵禦異族而存在,但現在它已經變成壓在平民甚至貴族身上的龐然大物,讓他們無法呼吸。”
光明教廷將他引導成這樣剛硬到無法接受‘潛規則’的人,所以麵對教廷的惡,他也會毫不猶豫選擇反抗。
“你是不是傻?”江濟堂拍了桌子,“你這身份得天獨厚,乾嘛不要?好處照拿事情不做不就行了?我是沒條件,否則就是教廷第一二五仔,吃他們的,挖他們的,在屍體上掘墓。”
“……”帕森斯沉默,並反思:我真的太衝動了?
哪怕墮落也沒法像江濟堂這樣自由下落的帕森斯中斷自我懷疑,他認真道:“但我依舊認為,發動戰爭,將無數一無所知的平民卷入這血肉磨坊是錯誤行為。”
和發動普通人的江濟堂不一樣,帕森斯的反抗是聯合精英勢力,普通人隻要等著塵埃落定就行。
“戰爭是為了長久的和平,沒有戰爭,就沒有和平。戰爭會有所犧牲,但直麵殘酷而磨去軟弱和妥協的人能站起來。平民的一無所知更是謊言,他們知道自己是為了誰戰鬥。”
江濟堂同樣冷靜駁斥。
江濟堂的魔法天賦是用壽命換的,當時他命不久矣,沒有時間慢慢籌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