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謠太子(2 / 2)

他的聲音比方才稍微多了幾分力氣,卻還是聽得出其中虛弱,不過,竟能讓人感到其中莫名而來的堅定。

“父親要送我回會稽,不過是想給太子一個交代,不想太子拿住謝府的把柄。”謝不為直揭謝楷用意,“但我如果能自己給太子一個交代,保證太子不會因此事追究謝府,那我是不是便不用回會稽了。”

謝楷仿佛聽到了一個笑話,連連冷笑道:“你做出如此冒犯之事,要如何給太子交代?”

他又似想到了什麼,繼續道,“況且,即使沒有今夜之事,我也不會再允你留在謝家!”

謝楷抬手指著謝不為,咬牙數落,“你生性鄙薄,才學淺陋,還嫉惡兄長,丟儘謝家臉麵,我容忍你這麼久,已是錯漏,卻不想一時心寬竟是給了你愈發狂悖的底氣,才釀至今夜大錯!”

謝楷說到此,已是氣上心頭,原本鐵青的麵色轉為怒紅,指著謝不為的手臂也在微微顫抖,顯然是真的氣急了。

一旁的仆從見狀趕忙上前攙住了謝楷,低聲寬勸道:“主君,莫要動氣了。”

但卻無半點作用,反被謝楷一把揮開。

甚至如在火上澆油了一般。

謝楷原先還是站在原地,可現在卻直接逼近了謝不為,就連伸出的手指都快要戳進謝不為的眼裡。

但謝不為絲毫不懼,並無半分退躲之意,仍舊直著脊背正視謝楷,“那如果我說,我能讓太子留下我呢?”

這句話實在輕巧,卻像是給正熊熊燃燒的油鍋蓋上了鍋蓋,讓謝楷竟一時愣住了。

但很快,謝楷的熊熊怒火再次卷土重來,對著謝不為劈頭罵道:“我看你不僅是朽木一塊,如今還染了瘋症,肆意胡言亂語!”

謝楷再忍不得謝不為如此站在他麵前,折身示意身後幾個仆從,“我看府醫也是治不了他了,把這個逆子給我拉到祠堂跪著!天亮後就給他送回會稽!”

“我愛慕太子殿下,而太子殿下,亦對我有意。”謝不為淡淡掃過正要上前的三兩仆從,但視線卻停留在謝席玉微濕的衣角。

“哐當”一聲,銅盆落地,如驚雷般震醒了被謝不為一句話怔住的所有人。

原本捧著銅盆的女子忙跪伏請罪,但謝楷哪裡顧得上她,才順過氣,便傾身一把抓住了謝不為的左臂,將謝不為踉蹌著拉近,怒視著謝不為。

“你又在胡言亂語什麼!你和太子......”

“我和太子心意相通,隻是近來我惹了太子不快,才至今夜衝突。”謝不為雖被謝楷拉得站立不穩,但話語卻未有半分顫抖,從容地接過謝楷的質問,一字一句說得格外清晰又...底氣十足。

謝楷當真不禁鬆了手,謝不為順勢垂下了隱隱作痛的左臂,眼睛依舊瞥著側前方。

但讓他失望的是,從他說“愛慕太子”開始,到方才那句話為止,謝席玉都仿佛像入了定一般,未有絲毫反應,甚至連衣袖都不曾晃動。

謝不為不再暗窺謝席玉,而是專了心應付已被他氣得“怒發衝冠”正來回踱步的謝楷。

這般反應說明,謝楷顯然是信了幾分謝不為的“胡言亂語”。

謝不為雖隻看了區區十幾頁,但作者已將這個朝代的背景交代完全,其中就有關於這個朝代的一些風俗,就比如——

這個被稱為魏的國家,與曆史上的魏晉有幾分相似,上至皇親權貴,下至平民百姓,都對容貌十分看中,在權貴圈中更是盛行男風。

而謝不為之所以如此有底氣拿太子震懾謝楷,是因為原主近來確實經常找太子刷存在感,想儘辦法各種“偶遇”太子不說,還到處托人將自己寫得亂糟的詩賦呈到太子麵前。

雖然太子並未理會原主,這些舉動也淪為權貴圈中的茶飯笑料,但起碼能說明,太子與原主確實有過接觸。

再有便是,謝不為的容貌並不亞於謝席玉,原書雖吝於具體描述,但也有過一句“旁人見了他二人站在一塊,皆會戲謔著感慨一句,謝氏有雙璧。”

還有很重要的一點是,當朝太子不近女色是人儘皆知的,雖然太子也未與什麼男子有過親密舉動,但對好事者來說,自然會有人揣測太子是不是喜好男風。

這般閒言碎語一來二去,京中倒當真有了太子好男風的傳言。

如此“天時地利人和”,謝不為自然要抓住機會。

“如今太子隻是在惱我,等著我去哄他,若是我此時回了會稽,太子定然會生氣,到時候又要鬨出更多笑話。”謝不為一句“胡話”既出,後麵扯謊不僅是臉不紅心不跳,就連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甚至還有些頭頭是道。

“況且我已答應了太子,日後行事絕不再浮華莽撞,太子才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若是父親此時拆散我倆,我定然是一哭二鬨三上吊,絕不離開!”

在場的人都未聽過“一哭二鬨三上吊”的說法,但隻稍微理解,便能通達其中意思。

謝不為這是在說,若是謝楷不送他走,他以後就收斂性子乖乖跟著太子,若是要送他走,便要將此事鬨大,讓謝家再丟一次臉!

謝楷自然也能體會到這番意思。

因家奴換子一事,再加上留下謝席玉的決定,他原本對這個親生孩子有過一絲虧欠,該補償的也補償過,但奈何此子行事太過荒誕,在外丟儘了謝家的臉。

為了保住謝家的體麵,也為了不讓此子繼續影響謝席玉,他才逐漸生了將此子送回去的念頭。

若是此子說的當真屬實,即使是因太子而收斂,倒也算不得是一樁壞事,男風不過消遣,無人會當真。

再過幾年,到時給他聘了正妻管束,以往種種不過少年風流罷了。

謝楷想到此,慢慢停下了踱步。

隻是......

謝楷還是不敢輕信謝不為,沒有立即應下,而是提了個條件。

“若是太子發了話要留下你,你過去的荒唐事我可以不再追究。”謝楷頓了頓,眉梢還是上揚,“但如果你說的都是假話,這會稽你是不想回也得給我回去,我也會教人看住你,不會再讓你出莊子一步!”

雖謝楷隻是退讓了一步,但還是給了謝不為自救的時間。

謝不為清醒後一直緊繃的神經終於鬆弛下來,眼前的一切開始模糊,整個身體也如同被懸在半空中一樣有些歪扭站不穩。

在謝不為再次失去意識之前,他聽到沉默許久的謝席玉突然開口道:

“父親,我送六郎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