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麵挑釁(加500字)(1 / 2)

暖黃的燭光給謝席玉的麵容添了一層釉色,也更突顯出了他麵上的輪廓。一切的光影都恰到好處,襯得謝席玉更似畫中人。

但謝不為卻無心欣賞,相反,若是他做得到,甚至現在就想動手撕了這幅畫。

在極短的怔愣過後,謝不為再也忍不住冷笑出聲。

即使他並非原主,但麵對謝席玉如此直接的貼臉挑釁,他做不到無動於衷。

畢竟,他現在就是書中的謝不為,更何況,原主大部分的荒唐行徑,都少不了謝席玉在其中的推波助瀾。

他謝席玉現在有何資格在他麵前說這句話?

他曲起雙臂,以肘撐起半身,艱難地半坐了起來,後腰靠在高枕上。

如此,才得以與謝席玉平視。

他望進了那雙琉璃目,唇際冷笑之意未減,重複了一遍謝席玉的話,似反問也似質問:

“謝家奴,是我?”

謝席玉像是沒聽懂謝不為語中諷嘲,坦蕩地與謝不為對視著,卻又異常地保持了沉默。

但此刻謝席玉的沉默,對謝不為來說,無疑是在表達默認,也是在展露高傲。

謝席玉冷漠的態度好似在說,即使謝不為才是真的謝家血脈又如何,隻要有他謝席玉謝五郎在一天,旁人隻會感歎謝不為才像是那個真正的家奴之子。

此刻這裡的“家奴”二字,並非代表了身世,而是一種羞辱。

是說他謝不為丟儘謝家的臉麵,是說他謝不為永遠比不上謝席玉。

在所有人眼中,謝席玉就是天上那輪遙不可及的明月。

而謝不為,就是地上的汙泥滿溢的溝渠。

謝不為猛然閉上了眼,深吸了一口氣。

但似乎,所有人也都忘了,謝席玉之所以能成為謝席玉,就是因為他搶走了謝不為的身世、搶走了謝不為父母、搶走了謝不為錦衣玉食......搶走了謝不為本該擁有的一切!

原先,謝不為並不打算摻入原主和謝席玉的恩恩怨怨,什麼謝家什麼名望什麼權力,他都不感興趣,他隻想先避開殺身之禍,再尋個謀生之法,其他種種,從長計議就是。

也就刻意忽略了,那團陌生意識中有些突兀的一句話——要謝不為奪回本該屬於原主的一切,繼承謝家,執宰魏闕。

但現在,謝不為突然不想讓謝席玉如此順遂了。

怎會有鳩占鵲巢者洋洋得意耀武揚威,而真正受害者卻避之不及還為人所鄙的道理?

就在謝不為下定決心一瞬間,又聽得謝席玉開口。

“隻要你回會稽並不再返京,我會給你在會稽安排好一切,保你一生安樂無憂,也會時常去看你。”這句話倒不似之前冷淡,而是多了幾分明顯又刻意的溫柔的循循善誘之意。

在原主的記憶中,雖然謝席玉對原主多有照顧之舉,但從來都是冷淡態度,就連謝席玉的笑臉都沒怎麼見過,又哪裡聽過如此溫柔“許諾”。

換做從前的原主,怕是忙不迭點頭答應了。

但現在在謝席玉麵前的,是完全看透在謝席玉風光霽月外表下真正冷漠自私麵目的謝不為。

他心中冷嘲,怕不是就連殺手也安排好了。

之前他以為,謝席玉不至於蠢到在自身嫌疑最大的情況下去謀殺原主。

但就太子之事來看,即使自身嫌疑最大甚至是親自出麵又如何,隻要沒有直接證據,誰都不會懷疑謝席玉。

就像現在,如果他去和謝楷說太子之事都是謝席玉一手安排的,謝楷也隻會認為是他在胡言亂語抹黑謝席玉。

“哦?那我是不是還要謝謝你替我安排一切。”謝不為也顧不上會不會被謝席玉發現他和原主的區彆了,他現在隻想狠狠嘲諷謝席玉這個偽君子。

謝席玉還是那般沉默。

室內的氣氛陡然陷入一種死一般的沉寂,像是隆冬降臨,凝結了一切,也掩蓋了一切。

倏然,謝不為展顏一笑,俯身逼近謝席玉,近到兩人溫熱的鼻息都交錯,

近到謝席玉身上的淡香與謝不為身上的藥苦也糾纏在一起。

他緊緊盯著謝席玉的眸,不想錯過謝席玉一丁點反應,“要不然這樣,換你去會稽,我也會給你安排好一切,讓你一生都安樂無憂,你願意嗎?”

此話一出,謝席玉終於不再似一個沒有生命不會動作的瓷人,他的雙眼垂下,長睫投下的陰影與眼瞼完全遮住了他眸中的情緒。

隨後,便是一聲不掩疲憊的歎息,卻恍若來自萬裡之外的悠悠遠風,“......你為何總是不聽話。”

謝不為眉頭緊蹙,微微正了身,謝席玉如此反應倒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

即使是在原主和謝席玉之間,也從來談不上“聽話”二字,更遑論“總是”。

但不等謝不為細想,謝席玉有些突兀地站起了身。

矮案上燭火再照不清謝席玉的麵容,唯有直欞窗外透進來的一泊月光,勉強勾勒出了謝席玉挺拔頎長的身姿。

一時之間,誰也沒有說話。

謝席玉站在淺淡的月光下,謝不為坐在昏暗的燭火邊,在月光與燭火皆不能及地方,有一道黑影,仿佛天塹般的鴻溝劃在兩人之間。

“你......好好休息。”謝席玉轉過身,留下了這句話,便匆匆離開。

等謝不為從莫名有些詭異的氣氛中晃過神來,已不見了謝席玉的蹤影。

而方才謝席玉站過的地方,徒剩一地慘白的月光。

謝不為順著這月光望了眼窗外高懸的勾月,略微想了想現今局勢,又後知後覺有些頭疼,便不再為難自己,直接吹滅了矮案上的蠟燭,側身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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