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1 章 從未分彆(2 / 2)

“鹮郎。”孟聿秋溫柔地打斷了謝不為的未儘之言,再輕輕拉著謝不為緩緩走入了閣樓之中。

珠簾於身後輕撞合攏,琉璃屏風也與兩側白瓷熏爐吐出的嫋嫋青煙一同,將氤氳

著融融暖意的室內與浸在涼夜中的天地徹底隔絕。

一直到暖意逐漸漫上了謝不為全身,驅散了渾身的冰涼,謝不為才恍然發覺,自己已與孟聿秋相對而坐。

身下是紅錦織成的毛氈,身側是兩架琉璃燈。

而中間,則是擺滿了各式蜜果的紫檀木案,上麵另有青釉刻花雙流壺一盞,以彩結相連的青銅雲紋合巹杯兩支。

“鹮郎,這是在我們離開之前,我便讓他們布置的,原本是準備等回來之後......”孟聿秋的言語一頓,牽著謝不為的手也略有一緊。

如此沉默許久,才終於淡笑著繼續道,“雖已是派不上用場,但今日亦是我的生辰。”

他又徐徐鬆開了手,目光也終於從謝不為的眉宇間移開,半垂著準備去解合巹杯之間的彩結,言語緩緩。

“方才,你乘舟而來時,水中漣漪拂開了岸邊的蒹葭,又似打亂了參差荇菜,還有白露沾濕了你的衣袖,我便在想,是否要我溯回從之,才能到達水中央。”

他手中動作一頓,唇際笑意愈深,“但所幸,不需寤寐,不需輾轉,我便牽住了你的手。”

“這應當,便是上蒼賜予我的生辰賀禮吧。”

謝不為心下一顫,在彩結將分之時,猛然握住了孟聿秋的手,“不要——”

他已是淚流滿麵,“不要解開它。”

他又繞過了紫檀木案,是如從前千百次那般,撲入了孟聿秋的懷中,“懷君,你說過的,等回來,我們就成親。”

他再仰首望著孟聿秋,一雙淚眼之中倒映出了孟聿秋的一襲紅色禮服,也似一團火,深深刻入了他的心頭,“那我們今晚就成親好不好。”

孟聿秋似有一怔,再緩緩抬手拂去了謝不為眼角的淚,不知為何,他的眸中竟也似泛出了隱隱水光。

但眼底卻亦有笑意,“好,鹮郎,我們今晚就成親。”

孟聿秋抱著謝不為起身,走到了床榻邊,拿起了垂在矮案上的彩緞,各執一端,再相對而拜,是為“對拜”。

又以銀剪剪下各自一縷青絲,綰成同心狀,裝入了錦帶之中,放在了玉枕之下,是為“結發”。

再倒出了雙流壺中的溫酒,以合巹杯交錯而飲。

在酒儘擲杯之後,本要觀酒盞仰合,若是一仰一合,便為大吉。

可謝不為卻倉皇攔住了孟聿秋,又解下了床帳,拉著孟聿秋躺在了榻上。

他有些慌張,似是不想麵對什麼,“懷君,我們圓房吧。”

說罷,便翻身坐在了孟聿秋的腰上,是要去解孟聿秋的衣衫。

但孟聿秋卻輕輕握住了謝不為的手,又半抱著謝不為躺入了自己的懷中。

他言語溫柔,目光也溫柔地流連在謝不為的眉目之間,“鹮郎,不必,讓我好好看看你就夠了。”

謝不為心下又有劇痛襲來,眼前也再一次為淚水模糊。

他死死攥住了孟聿秋的衣襟,“懷君,我們,能不能......

不要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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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終究沒有將那四個字說出口,可孟聿秋卻像是聽到了。

孟聿秋仍是微笑著,“鹮郎,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謝不為似有一怔,眼中的淚也蓄在長睫之上,瑩瑩反射著帳外的暖燭燈火。

孟聿秋微微垂首吻去了那顆淚,唇中自有苦鹹,但卻並未消減他麵上的笑意。

“鳳池台竹林間拂過你鬢邊的清風,也會吹動我的衣袖,臨陽城中打濕你衣衫的雨雪,亦會落在我的肩頭,而你日夜仰首可見的晨光月輝,也同樣會映入我的眼眸。”

他是如往常一般,一下一下輕輕撫著謝不為的背脊,“即使日後再不能時時刻刻相見,但鹮郎,我還是會一直在你觸手可及之處。”

“我會看著你,一步一步實現你心中所想,也會幫你,達成你心中一切的願望。”

他的手忽有一停,再引袖抹去了謝不為眼下仍在滑落的淚水,“所以,鹮郎,不要哭,我們從未分彆。”

謝不為死死抿住了唇,連連頷首,再抬手緊緊摟住了孟聿秋的脖頸,“對,我們從未分彆。”

兩人就這麼靜靜相擁著。

縱使謝不為再不願閉眼,可在紅燭燃儘,爐煙消弭之時,多日以來驚懼、擔憂的疲倦還是緩緩奪去了謝不為的神思,令他在孟聿秋的懷中慢慢陷入了沉睡。

孟聿秋感受到了謝不為呼吸逐漸平穩,但他卻仍未有睡意。

他就這麼一直看著謝不為的睡顏,直到殘月已隱,亦有淡淡光亮泄入床帳,他才悄然起身。

但在將離之時,卻發現衣袖被謝不為壓在了身下,並不好抽出。

他不願驚動謝不為,便脫下了外衫。

又靜靜佇立床邊許久,看著謝不為將外衫摟緊,像是輕蹭他的胸膛,離去的腳步終是滯緩了。

謝不為亦是身著紅衣,與他的紅色禮服相應。

禮服之上刺繡精美,吉紋鋪滿,乍眼看去,便像鳥兒L身上細密輕盈的羽翅。

謝不為抱著這件外衫,呼吸安穩,便像是一隻血雀,棲在了他的懷中。

但他知道,即使他曾有過強求,也終究留不住這隻血雀。

這隻,本該屬於更為廣闊天地的血雀。

他隻能為清風、為澄雲、為碧空,助他自由地在天地之間翱飛。

可即使如此,他也甘之如飴。

因為他也知道,終有一日,血雀會化為淩於天地的鳳凰,再不受任何的束縛。

終有一日。

*

天光大亮之時,謝不為心下忽然猛然一墜。

他慌忙攥緊了手邊的衣衫,卻發現,榻衾與衣衫皆涼——

孟聿秋已經走了很久了。

他便又慌忙赤足下了床,但一觸地板,如寒冰般的冷意便直鑽心頭。

他停下了腳步,茫然張望。

屋內紅綢彩繒、紅燭香爐一如昨夜,卻都失去了溫度。

他頹然半倒在紫檀木案邊,又於紅氈之上抱膝蜷縮著。

寬袖不慎打翻了青釉刻花雙流壺,壺中清酒就此傾下,洇濕了毛氈,又緩緩漫延擴大,觸到了他的赤/裸的足尖。

亦是冰冷的。

可明明昨夜,酒還是溫的。

他將自己埋於雙膝之間,逃避一切的感官,便再感覺不到任何冷熱,也不知哀喜。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有陌生的侍從來請他離去,他才終於緩緩抬起了頭。

在刺眼的白光散儘之後,但眼前仍是白茫一片。

他又不顧侍從的阻攔,踉蹌著奔到了水榭之中,才恍然竟不是錯覺。

原是氣溫下降,湖麵上的水汽便未消散。

一陣冷風襲來,令他的感官徹底回攏。

但他並未再躲避寒冷,而是直直望著眼前白茫茫的水霧。

一錯眼,像是下了一場雪。

才後知後覺,

原來秋天已經過去。

寒冬,將要到來。!,找書加書可加qq群887805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