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自身難保(修)(2 / 2)

許是他此番不悅展露在了臉上,正當他準備隻與蕭照臨談正事的時候,蕭照臨竟又一歎,半坐起身,黑眸壓下,直直凝著他。

“你如今脾性倒是不小,隻不過冷了你兩句,小性子便出來了,還與孤擺臉色,當真以為孤會縱著你?”

謝不為愕然尋聲略略抬首看向了蕭照臨,心中有疑,怎麼就成他有小性子還擺臉色了?倒打一耙也不是這樣的吧!

蕭照臨見謝不為隻仰頭傻看著他,輕嘖一聲,用帶著黑色革製手套的兩指捏住了謝不為的下頜,指腹微動,但麵上仍是冷淡,“孤許你說,也說不定,孤能幫你呢?”

這蕭照臨,怎麼就這麼喜歡碰他下巴啊!

不過,雖心中如此暗暗吐槽,但麵上卻並不掙紮,反而乾脆借了蕭照臨手指之力,將整個頭都搭了上去,撇了撇嘴道:

“殿下如何幫我?我看殿下也是‘自身難保’呢。”

也不知是因謝不為“乖巧”搭在他手上的舉動,還是因謝不為那句玩笑的“自身難保”,蕭照臨竟展眉一笑,指腹微微劃過謝不為的下頜輪廓,動作略顯輕佻,“哦?孤怎麼就‘自身難保’了?”

謝不為長歎一口氣,將昨夜謝楷告訴他的“催婚”消息說了出來,最後半垂下眼,哀哀歎道:“父親要給我定親,殿下也要娶太子妃,可不就是‘自身難保’嗎?”

蕭照臨聞後稍俯下身,說話時溫熱的氣息打在了謝不為光潔的額頭上,並吹得細碎額發掃眉微動,帶來一陣酥麻癢意。

“那你是不願定親,也不願孤娶太子妃,才一夜難安的?”

謝不為眨了眨眼,以緩解眉上酥癢,聽蕭照臨的話,隻覺有些奇怪,他昨夜難眠原因眾多,但確實也有並不願定親的緣故,這般思考間,倒是忽略了“太子妃”相關,後有些遲疑地在蕭照臨的手上微微點了點頭。

蕭照臨一愣,但旋即竟大笑出聲,又更俯下身,替謝不為拂開了眉上碎發,並滑至謝不為的耳後,有意無意地撫過了謝不為的耳廓,“孤何時說要娶太子妃了?不過是他們一廂情願白忙活罷了。”

語頓收回了手,又一指榻尾,“坐上來。”再道,“你若不願定親,到時孤也可以幫你。”

謝不為一聽,忙坐到了榻尾,還“哐當”一聲帶倒了榻上的小畫屏,卻沒影響他急著追問,“殿下如何幫我?”

蕭照臨將小畫屏扶了起來,卻是丟在了席上,如此,一榻之上,蕭照臨與謝不為之間便再無隔閡。

他再對著謝不為笑了笑,“到時你就知道了。”

又側過身,與謝不為對坐,再稍傾身,兩人的目光交錯,有些意味深長道:“隻要你不願,有些事便不會發生。”

謝不為卻沒深思蕭照臨話中深意,隻當是蕭照臨在向他許諾將來會幫他逃掉定親之事,麵上笑意更濃,眼中神采亦複,對著蕭照臨俯身稍拜,“那就先謝過殿下了。”

言訖,便起身,卻不想竟一頭撞在了蕭照臨懷裡,又在正欲撤身之時,被蕭照臨捉住了雙肩,一句戲謔之語落下,“謝便謝,為何要投懷送抱啊?”

啊?

謝不為動了兩下卻沒掙脫蕭照臨的手,腹誹道,怎麼就成他投懷送抱了啊!還有,你不是有潔癖嗎!

但他自然不敢將這些話說出口,隻尷尬笑道:“是我冒失了,並未有唐突殿下之意。”

蕭照臨倒再沒錮著謝不為不放,而是鬆開了手,向後斜靠,他左耳上的珠玉耳墜隨之輕磕青枝白瓷枕,發出一聲清脆之響。

他好整以暇地看著謝不為,“我瞧你除了道謝之外,應還有其他事吧。”

謝不為聞言忽略掉了他與蕭照臨相處時的異樣,微微顰眉道:“正是有關大報恩寺之事。”

蕭照臨挑眉接道:“你既有把握止觀法師會願意離開大報恩寺,孤便會讓趙克他們去編戶那裡搜集大報恩寺放貸錢契,如此巨額利息,於法不合,孤自能讓他們免去今年編戶需上繳的利息,夏稅之事也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語頓,再道,“那還有何事啊?”

謝不為沉吟道:“正如殿下所言,今年編戶不需再向大報恩寺繳如此巨額利息,但明年呢?”

他一論政事便眼神灼灼,似有清掃一切弊病之勢,“明年世家必然不會再借大報恩寺之手放貸,一個大報恩寺沒了還會有下一個大報恩寺,隻要世家欲借放貸斂財之心不消,便永遠會有下一個大報恩寺,我們若隻是一直如此被動應對,便永遠來不及。”

蕭照臨眼眸微眯,目光銳利,“你的意思是,你可以讓世家不再生出斂財之心?”

謝不為擺首,“那自然是不能的,人之逐利是為天性,我又怎能與人之天性相抗?不過,倒是可以為此天性加上一層枷鎖,讓他們不敢再生盤剝編戶的膽子罷了。”

蕭照臨垂眸稍思,他大概明白了謝不為的意思,但略顯遲疑,“可如此,世家定是不會輕易饒過這施加枷鎖之人啊。”

謝不為卻並不慌張,語甚有玩笑之意,“但陛下與殿下,定會讓他們饒過我的對不對?”

蕭照臨猛然抬眸,凝視謝不為,又正身而起,雖不置可否,但道:“你想如何做?”

謝不為似胸有成竹,“大報恩寺既是替世家放貸,除了與編戶簽訂錢契之外,定還會有賬本記錄與世家的錢財往來。現如今止觀法師還未離開京城,他們亦不會知曉止觀法師之後的打算,即使稍有戒備之心,但不會太過,恐怕還是依舊在忙碌盤剝夏收之事。我便隻要在此時找到

這本可以證明放貸盤剝編戶行為的幕後主使是各世家的賬本,再交呈陛下與殿下,陛下與殿下便可拿捏這個把柄,想來各世家也不至於再敢公然做如此既於法不合,又會觸百姓眾怒的行為了。”

蕭照臨聞後沉思許久,略有頷首,但目光之中的銳利卻消解為一絲淡淡的憂慮。

“即使大報恩寺不會另生戒備,但他們必然十分重視並保密這賬本,你又如何能得?”

謝不為晃了晃腦袋,眼中流光一轉,“山人自有妙計,殿下信我就好。”

蕭照臨見謝不為如此搖頭晃腦的樣子倒是低低一笑,“孤自然信你。”一頓,還是略顯擔憂,“但此中危險定然不少。”

他又沉吟,須臾,才道:“那孤便給你派個幫手吧。”

謝不為來了興趣,“不知殿下要賜何‘良將’給我啊?”

蕭照臨有樣學樣,同樣“賣起了關子”:“確實是一良將,等你回了郡府,到時自會知曉。”

謝不為便沒再追問,再與蕭照臨談論起了郡府近來事務,直到見天色將晚,便起身告退。

蕭照臨卻沒如以往那般乾脆應下,深邃的目光在謝不為身上停留了很久,才略一頷首,“去吧。”

謝不為便轉身出殿,再隨引路內侍出了東宮。

但卻沒乘犢車直接回府,而是讓慕清連意駕車往宣陽門去——那裡是宮城南門,亦是外臣出宮必經之處。

在離宣陽門大約還有一裡路的地方,謝不為便教慕清連意停了車,並讓他們在天色已黑時再回府,不需等他。

後獨身步行往宣陽門去,且一路有所遮掩,並不引人注意。

等到了宣陽門附近時,便更是小心翼翼,在目光鎖定了一輛犢車後,還特意繞了一個大圈,摸到了犢車邊——正是孟府犢車。

車上竹修在看清謝不為的麵容後先是一驚,再麵生怒色,連客套話都不說,作勢便要驅趕謝不為。

“你這人,既和太子往來密切,又為何還要巴著我們主君不放,當真是......”他語又猶豫,抿唇低聲似蚊吟,“不知羞恥。”

謝不為雖沒聽清竹修最後說了什麼,但僅聞竹修前語,便能確定,阿北所說不假。

昨日孟聿秋當真是去了城門,也看到了他與蕭照臨在馬上相談,甚至還很有可能誤以為他是在和蕭照臨接吻。

但他卻是絲毫不讓,還振振有詞道:“是懷君舅舅讓我今日來此見他的。”

這句話自然是在誆竹修,實際上是他自己查到孟聿秋會每隔五日入宮進對。

而今日,便是孟聿秋入宮的日子。

竹修訝然,“怎麼可能?!”

謝不為趁此機會迅速溜上了車,還毫不客氣地鑽入車廂,並用車簾將自己嚴嚴實實地擋住,但還不忘對著竹修輕哼道:

“等懷君舅舅來了你不就知道了?”!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