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長廊對峙(一更)(2 / 2)

“遠離孟懷君,對你、對他都好。”

謝不為猛然抬頭,眼中之淚便儘數滑落,剛想再次狠狠嘲諷謝不為的多管閒事,卻在目及謝席玉眉眼的那一刻,被其中類於初見時的濃墨般的情緒震住了。

他並不能分辨謝席玉眼中的情緒究竟是喜是怒是哀是樂,但在恍惚間,竟覺得他與謝席玉雖同處長廊之中,可中間隔著的卻不僅僅是短短幾步,而像是隔著百歲千年的時光抑或是千山萬水的的距離。

雖近在眼前,卻遙不可及。

不知怎的,他心下的怒氣霎時不見了大半,原本的嘲諷也再說不出口,隻緊緊擰著眉,冷聲問道:

“你什麼意思?”

() 但謝席玉卻不再言語,而謝不為也沒有追問。

兩人的目光交彙於這兩廂靜默間,天上的一彎殘月將兩人的影子投在了空曠寂寥的庭院中,隱帶金戈鐵馬般的對峙意味。

但在月光的無限拉長中,兩人的影子卻在儘頭隱有交彙。

是謝席玉的影子傾向了謝不為的影子。

忽有夜鶯棲樹,仰喙淒鳴。

這景象蕭蕭索索,竟顯蒼涼。

謝不為終是不耐再等謝席玉意味不明的言語,冷冷留了一眼之後,便繞過了謝席玉往謝翊居處去。

長廊儘頭便是謝翊如今的居處,也算是謝府中的最深處,比之謝楷與諸葛珊的院子,難免顯得有些偏僻。

不過,這倒也不是謝楷或是諸葛珊冷待謝翊的緣故,而是因謝翊本就久居鳳池台而鮮回謝府,又無妻眷子嗣,便主動要求住在此偏僻之處。

起初,謝不為在知曉謝翊竟無妻眷子嗣之時也略有驚訝,但後來才旁敲側擊從諸葛珊身邊的李嬤嬤那裡得知,謝翊並非是不曾娶妻,當初娶的還是泰山羊氏的女公子,但在成婚三年後,羊氏便意外離世,未曾為謝翊生下一兒半女,而謝翊也不知為何沒有再娶,獨身至今。

想來謝翊一定對羊氏情深義重,即使高居太傅、左相之位,也仍舊不續弦不納妾,實在難得。

想著想著,便已進了謝翊的居處,而謝翊正端坐正堂之中,垂首在觀案上的棋局。

聽到動靜之後便抬起了頭,對著謝不為和藹一笑,也未問謝不為麵上顯而易見的異狀,隻指了指棋盤對麵,“坐。”

謝不為先對著謝翊行了晚輩之禮,再依言坐下,他以為謝翊是在自弈取樂,便也瞧了瞧棋盤局勢。

在現代時,謝女士曾有一段時間專接古代戲,謝女士又向來較真,文如琴棋書畫,武如射禦刀槍都曾有過涉獵。

最為冷僻的,還曾飾演過什麼醫女皇妃,因此還專門去學過一段時間中醫,連帶著謝不為也對這些東西皆略有了解。

也是因此,他還算能看懂幾分這案上棋局,但看著看著,卻覺出了幾分不對勁,眉頭微蹙。

這表麵上黑子攻勢猛烈,一直步步緊逼,而白子卻左右閃躲,像是避之不及,但幾處最為關鍵的地方,卻為白子牢牢占據,若是此局繼續往下發展,白子必然能拖住黑子,再反轉形勢,後來居上。

這黑子白子從一開始布局思路就大相徑庭,倒不像是出自一人之手。

謝翊知曉謝不為這般是看出了門道,笑道:“是你兄長執的白子,說來倒有幾分慚愧,他從前棋藝還是我教的,但到如今,竟是遠在我之上了。”

又道,“他才離開不久,以你們前後腳的時間,你方才應當在長廊處碰見他了吧,你們也算許久未見了,早知道我便不讓他走了。”

語頓,似是想到了什麼,語有疑惑,“你們兄弟去歲還形影不離的,怎麼今年竟顯得有些生疏?”

謝不為在聽到謝翊提起謝席玉之後便麵色一僵,聞謝楷之問一時又不知如何回答,隻略笑笑,“都忙於公事罷了,自然沒什麼時間相見。”

謝翊卻並不讚同,低歎著擺首道:“即使皆勞於案牘,但也非分隔兩地,每日回府之後自有相聚時間,不可生疏了。”

謝不為隻應聲說“是”,並不想與謝翊多談論謝席玉。

謝翊許是看出了謝不為麵上的不情願,倒也不再多言,又關心了謝不為右腕傷勢,聞無事之後,才緩緩道出今日讓謝不為前來的緣由。

“你前些日子所為之事實在凶險,令我也幾次為你膽戰心驚,但好在陛下與殿下都護著你,就連東陽長公主也為你說情,也算是得了一個好的結果。”

謝翊拿出了棋盒,在燭火下在眯著眼收拾棋局,冷玉棋子相撞清脆,倒顯得室內有些幽靜。

“也是我為你叔父的疏忽,還不知你自己究竟是何想法。”謝翊突然停住了動作,話鋒一轉,抬眸看向了謝不為,有些意味深長。

謝不為卻沒多猶豫,隻應道:“自是食君之祿,分君之憂,我既為郡府之官,自當要為丹陽尹及丹陽百姓做事。”

此話有些冠冕堂皇,顯然並不能讓謝翊滿意。

謝翊放下手中棋盒,稍捋長須,笑了笑,語調親和,似隻是在與謝不為話家常,但語意卻十分犀利。

“我是想問你,如果這丹陽尹並非太子,你還會如此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