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蓮娜與公爵之子的婚禮定在五月的第一天。
這一日,陽光明媚,天空澄澈。樹木披上油綠的鎧甲,保衛著壯麗華美的府邸。
一輛又一輛馬車在府邸正門外排起了長隊,他們屬於受到邀請的大小貴族。
多蘿西婭站在台階之下熱情張羅著,和各位貴客談笑風生。
瑪蓮娜坐在新臥房之中,由侍女們幫忙穿戴婚裙。
由於成婚較為倉促,這件裙子純屬趕工的產物,好在設計彆出心裁。瑪蓮娜讓設計師用耀眼的日晶石片代替了繁複的刺繡。金紅色裙擺上方籠罩著多層薄紗,宛如晨曦,絢麗奪目,在光線下顯示出漸變的色澤。
她坐在鏡旁,挑選了一條寶石項鏈,戴在胸前。
侍女們突然像是得到了什麼指令,還未給她盤發,便儘數退出了房間。
瑪蓮娜回頭望向門口,看到了希瑟爾的身影。
她心裡嫌他添亂,麵上卻是笑容依舊:“我頭發還沒理好,你怎麼把侍女們都趕出去了?”
希瑟爾站在她身後,與她一同望向前麵的鏡子,將手掌輕輕搭在她雙肩之上。
瑪蓮娜從他的手底下抽出了披散的發絲。
她問他:“你會編發麼?你若是什麼都不會,還是叫她們回來吧。”
希瑟爾看著鏡中的她,冷聲反問:“她們會的東西,我為何不會?”
“那你來試試?”
她從桌上拿起梳子,塞進他手裡。
希瑟爾盯著她的烏發,好像是在思考從哪個部位下手。
瑪蓮娜質疑他的能力:“你真的可以麼?”
他一言不發,從上至下為她梳理烏發。
她笑了笑:“好了,我並不需要你替我梳頭。我隻是想跟你開個小玩笑罷了。”
希瑟爾手腕一頓,又繼續剛才的動作。
“噢!你扯到我頭發了。”
“希瑟爾,慢一些。”
“算了,我叫人來梳吧,不用麻煩你了。”
“希瑟爾,你怎麼還在梳?”
“疼!”
瑪蓮娜忍無可忍,捂住了頭發,站起來就要搶他手裡的梳子。
眨眼之間,觸腕一晃而過,梳子消失了。
希瑟爾向她展示空空如也的雙手,神情格外無辜。
瑪蓮娜拉住他的手腕,翻開袖子,試圖尋找梳子,卻是徒勞。
他垂眸看著她的手指,任由她擺弄。
她曉之以理:“再拖下去就來不及了。我們還要出去麵見客人呢。”
希瑟爾並不在意時間:“告訴我,頭發怎麼編。”
瑪蓮娜向他表達抗議:“侍女們可以幫我編。你先出去。”
“不。”他拒絕了她,堅持賴在房間中不走。
她深吸一口氣,坐回到椅子上。
“看好了,我隻展示一遍。”
瑪蓮娜分出三縷發絲,指尖靈巧地捏住它們,交替著將左右兩縷頭發壓在中間的那一縷之上,快速地編出細長的發辮。
編到一半,她停下了。
“學會了麼?你試一試。”
出於報複的心理,她故意加快了演示動作,目的是讓他知難而退。
希瑟爾默默擺弄起她的頭發,一副認真的樣子。
一根觸足悄然伸出,輔助他的手指壓住發絲。它正巧被瑪蓮娜的上半身擋住了,沒有出現在鏡子中。
片刻過後,他用觸足尖端戳了戳她的肩膀,邀她驗收。
瑪蓮娜拿起辮子,挑剔地檢查了一下,發現他的手法堪稱完美。
“這是發帶,等你再編好兩束辮子,就拿它固定。噢,還有這些寶石夾子......記得夾在這六處的頭發上,注意間隔。”
觸足的尖端愉悅地晃動了兩下,卷住一隻夾子,與其他兩隻手協作,快速完成了任務。
它似乎意猶未儘,又卷起發帶的尾部,牢牢束好了發絲。
瑪蓮娜對著鏡子照了一下,微微修飾了夾子的位置,對他的勞動予以感謝。
“真不錯,謝謝你。”
儘管如此,公爵之子先前的固執態度還是讓她有些不悅——他總是無視她的意願。
得到表揚之後,希瑟爾走到她身側,垂首望向她,仿佛在等待什麼。
他想討要獎勵?
瑪蓮娜不假思索地伸出手,用手背在他臉頰上蹭了兩下。
希瑟爾攥住她的手,定定地看著她的雙眸。
“不夠。”
他側過臉,低頭埋入她的手掌。喉結滾動,一根缺少鱗片的新生觸腕從他唇縫中探出頭,撓了撓她手心的肌膚。
瑪蓮娜瞪大眼睛——那柔軟的觸感令她記憶深刻。
他竟敢直接舔她的手?
另一隻手蠢蠢欲動,隨時準備賞他一記好耳光。
......不過,算了。今天是婚禮之日,沒必要橫生事端。
“我們去見客人吧。”
瑪蓮娜向他展露微笑,隨後挽住他的手臂,帶他前往花園。
此時,已有二十餘位客人到場。他們都是中小貴族,聽命於亞蘭公爵。
“多蘿西婭夫人,您的女兒真是太美麗了!”
“是啊,我也想要這樣的女兒。”
人們毫不吝嗇誇獎,似乎完全忘記了瑪蓮娜的私生女身份。
幾位貴婦走上前,圍著新娘噓寒問暖。
裡希塔伯爵夫人讚美道:“瑪蓮娜小姐,您今天真好看。”
“謝謝您,我很榮幸。”
另一位女士快步來到她麵前:“小姐,您批準了我們家族的貿易申請,我父親對此感激不儘。可惜他年邁體弱,無法親自上門感謝,所以由我代他前來.......”
瑪蓮娜禮貌回應道:“您實在不必感謝我。你們貨物的質量一向非常好,我批準申請實屬理所應當。總之,我很期待未來的合作。”
“瑪蓮娜小姐,我兒子今年十三歲了。您是否能準許他成為您的侍從,進入公爵府曆練一番?”
“抱歉,其實我現在並不需要侍從。您不妨把他送進阿斯特隆的軍營。”
她與貴族們攀談起來,甚至討論起各類事務,把希瑟爾晾在了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