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國明道“章委員果然是組織委員,政治敏銳性是可以的。今天的領導乾部大會,就是來宣布縣委書記任命的。上午會議之後,有可能的話,我想去新書記那裡轉轉,所以今天應該就不回來了。”
組織委員章清馬上道“要的,要的。宋書記,您這個才是大事,鎮上的事情您就放心吧,我們都在。”
宋國明道“好。另外,昨天那個蕭崢,囂張得很!跑到我辦公室來要求調工作,態度很不好,被我吼出去了!”
章清道“有這種事情?他有什麼資格,跑到書記這裡鬨!我要找他,好好教訓教訓!”
宋國明卻道“那倒是不用了,我跟你說這個事情,也不是讓你教訓他。他這種人,你教訓他也是浪費口舌。就讓他在安監站待著吧……”
章清道“宋書記,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這種人就活該一輩子待在安監站。”
熱水瓶裡的水都滿溢了出來,濺到了蕭崢的褲子上,燙得蕭崢條件反射地跳開了。
無意中聽到的對話,讓蕭崢太寒心了。
宋國明對自己有意見那是他知道的,但沒想到,組織委員章清竟說要讓他“一輩子待在安監站”。
平時,章清有時候見到自己會笑嗬嗬地問一句“最近怎麼樣啊?”
有時候還鼓勵一句“你是大學生,要好好乾!”
可沒想到,今天他在宋國明麵前,竟這麼說話。
人心隔肚皮,你永遠猜不到人家是怎麼想的。
一個讜委書記、一個組織委員,竟然都如此對待自己,那自己在鎮上的處境想要有所改善,恐怕是難於上青天了。
蕭崢不由地又想起了“小月”對自己的承諾,會在他調動崗位的事情上幫助他。
今天意外聽到了宋國明和章清的談話之後,他是真心希望“小月”能夠幫助自己。
可是天荒鎮是宋國明的地盤,“小月”能動員縣裡哪位領導替自己說話呢?難,真的很難。
但蕭崢還是抱著希望的,畢竟有希望會讓人感覺好受些。
上午,蕭崢去了副鎮長金輝的辦公室,他問金輝要不要去鳳棲村?
石礦安全隱患還存在著,事故隨時都可能發生,蕭崢認為必須提醒金輝。可金輝的答複是,今天不下村了。
蕭崢說“金鎮長,我們不能因為昨天吃了他們一頓飯,這個事情就這麼過去了。問題不整改,就永遠是問題。”
金輝道“這我知道。”
蕭崢又道“金鎮長,既然你知道,我們就得想辦法督促他們整改啊!如果他們不整改,我們甚至可以讓他們停礦!這是事關礦工生命的事情,我們不能馬虎啊。”
拋開自己的崗位和金輝的烏紗帽不提,這鳳棲村的礦山問題,直接危及礦工的人身安全,還會造成公路旁的山體塌方,這些都不是小問題。蕭崢無法坐視不理。
可金輝道“你說的我都明白,可有些事情急是急不來的。我們明天再下村吧。”
蕭崢還是堅持道“金鎮長,你今天有什麼特彆的事情嗎?沒有的話,我們還是今天就去吧
。”
金輝有些不耐煩了,抬頭看著蕭崢道“哎?我說了今天不去了,你還嘮叨個啥?到底你是領導,還是我是領導?”
蕭崢無奈,隻能道“你是領導。”金輝道“那就聽我的!”
憑良心說,金輝平時不怎麼在蕭崢麵前擺架子,今天卻把“領導”的架子端出來了。
蕭崢很有些詫異,他不想跟金輝急,便不再多說,就從金輝辦公室走了出來。
這幾天來,除成功救了“小月”一命,其他真沒什麼事是順利的。
蕭崢心情鬱悶,不想回安監站辦公室,就從鎮政府那扇生鏽的鐵門出去,繞著圍牆,來到了後麵的山坡上。
初夏的陽光有些晃眼,他爬上山坡,在一株老茶樹的陰影裡躺了下來,上方就是藍藍的天空和一朵朵飄過的白雲。
這老茶樹是一株野茶樹,每年清明前會長出鮮嫩的茶葉,雖然也沒多少量,不過做了茶,泡出來的味道卻是非常潤口。
鎮上的女同誌,每到明前,都會跑來摘茶葉,拿回家去炒製,再拿回辦公室當飲料喝,有時候蕭崢也能喝到一杯,茶湯美不可言。
隻可惜現在沒有茶喝,蕭崢便摘了一片茶葉,放在嘴巴裡咀嚼著,一種又苦又澀又清爽的感覺,在嘴裡彌散開來。
頭頂的藍天白雲,從茶樹間吹來的一絲清風,讓蕭崢心裡的鬱悶被吹散了不少。
這個地方不由讓蕭崢想起了老家屋後的山坡,可現在老家鳳棲村綠水自然村,已經因為開礦而煙塵蔽日、噪音滿山,綠水青山不知去向。
蕭崢心裡很不認可這種生產方式,開礦賺了點錢,可把人類賴以生存的自然環境給破壞了,這是得不償失的事情。當然,他的這種想法,沒有人當回事。
人微言輕,在係統裡,沒有位置,你什麼都乾不成,也沒人把你當回事。
一路走來,七年過去了,蕭崢才終於醒悟了,在係統裡生存,一定的位置是必需的。
他也開始想要獲得一個位置,來做一些事情,同時也可以讓陳虹父母放下對自己的擔憂和懷疑。然而,事已至此,想要改變又談何容易!
正在蕭崢看著藍天如此感慨之時,他那台簡陋的諾基亞響了起來。誰找自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