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
一抹靈光自客棧遁入深邃的黑暗,徹底消失於群山之中。唯有雲台之上灑落了一灘血,血液流淌,中央處那隻斷臂卻被人順走了。
保護姬玉的那兩個魔修同時鬆了口氣,正想逃離時,劍氣不依不饒的追了過來。
但是梅疏遠到底離得較遠,劍氣可以傷他們,可以逼的他們左支右拙,卻無法將人留住。
便在兩道黑芒即將遁入虛空中時,便有一陣火焰憑空升起,將魔修的路擋住,又有風刃席卷而來,將魔修刮傷。
客棧中的道修雖然不明所以,卻在第一時間幫助同門。
兩位魔修麵對突如其來的法術,一時躲閃不及,瞬間便受了重傷。
這個時候,一個手掌大小的小山飛入空中,到了魔修頭頂時,已經形成了一座小土坡。土坡轟然落下,似乎想徹底鏟除兩位魔修。
即將成功時,一道烏黑的刀刃,將土坡切成了兩半,救了兩位魔修。
兩人見狀,立刻遁入虛空。
客棧之中,魔修雖然少於道修,但是差距並非太大。
要是差距太大,憑借道魔這數千年來的積怨,道修早就動手了。之所以沒動手,一是因為道修要付出的代價太大,二是因為九天仙境即將開啟,因此保持了微妙的平衡。
“嘿嘿,道門的偽君子,你們想在這個時候動手不成?”
一道沉穩的聲音回複:“既然你們敢先動手,便該想到後果。”
“不過是你們這些偽君子的一麵之詞罷了。”
這個動靜,驚動了整個客棧。
修為深厚的,冷嘲熱諷,絲毫不懼。修為低微的,早早躲起,議論紛紛。
在道門和魔門幾個老怪物拉扯時,一扇門窗開啟,夜明珠的光芒便自室內透過黑暗。從外看過去,便看到兩位正在品茶的道修。
其中一人是個少年,少年麵容非常普通,第一眼記不住模樣,轉頭就忘的樣子。然而,他身上的氣息非常柔和,令人一眼便聯想到春天的垂柳。
另外一人隻能看到一道影子。
這少年起身,手指撐著門框,向著涼亭的方向看過去。
目光同梅疏遠撞了個正著。
魔門那邊傳來一道頗為嘲諷的聲音:“原來是昆侖宗的無鋒真人啊。”
無鋒真人沒有理會,嘴角卻不自覺的抽搐一下,眼中的意思是“師父都還沒惹事,你怎麼開始惹事了”,嘴上卻是道:“疏遠,這是怎麼回事?”
梅疏遠剛剛清冷淡漠的神色完全消失,化為了春水似的柔和,他握住明光珠道:“大師兄,小事罷了,不過是有宵小之輩想打明光珠的主意而已。”
“這麼多年了,道門還是和以前一樣,敢做不敢當,就愛給自己扯一塊遮羞布。”
目光掃過燈火明亮的閣樓,梅疏遠輕笑:“若是有哪位道友,想要打抱不平,昆侖宗清河在此等候。”
言罷,不顧外頭魔修的憤怒,他拾階而上,掀開竹簾,踏入涼亭之中。
隨著竹簾落下,隻能瞧見衣袍一角。
外頭吵鬨不止,可惜,卻沒有魔頭上前。
直到一道冷清的聲音傳來:“一點小事,吵什麼吵?”
這道聲音一出,剛剛熱鬨不止的聲音戛然而止。
梅疏遠回到自己的位置,施施然坐下,仿佛剛剛一切都沒有發生似得。謝安歌有些回不過神,掃過梅疏遠的目光格外複雜。
倒是江陵,給自己灌了一杯酒,壓壓驚後,轉頭望向梅疏遠。
話沒出口,梅疏遠便遞過一張手帕。
雪白繡花的手帕軟軟落在他的掌心,江陵又將目光挪回來梅疏遠臉上,他的笑容非常柔和,透著幾分討好的意味,仿佛在詢問:你有沒有被嚇到?
江陵咽下了口中的話語,接過了手帕,在掌心揉了揉後,開口:“這是昆侖宗主的聲音?”
“沒錯。”梅疏遠點頭。
江陵便感歎:“昆侖宗主這名號,挺能震懾人的。”
這不,一出口,所有人都偃旗息鼓了。
梅疏遠抿了抿唇:“家師比較較真。”
所以真惹得他發怒,在場一個都彆想安寧。他們是為了九天仙境來的,又不是真的來打架的,要打也得進了仙境再打。
江陵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涼亭之中,燈火明亮,美酒醇香,剛剛的四人卻變成了三人,而謝安歌也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
江陵抬手在桌麵敲了敲。
隨著咚咚咚三聲,謝安歌總算回神,目光在江陵臉上掃過,欲言又止:“你的臉……”
“好了。”江陵抬眸,“已經沒事了。”
“這就好。”謝安歌垂下眼簾,回答的相當艱難。
“怎麼,過意不去?”
謝安歌的目光落在江陵的手指上,第一時間沒有開口,他想了許久,這才道:“宜修……”才叫出名字,又頓了頓,“既然是玉姑娘傷了你,那麼……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但是你過意不去。”江陵淡定開口。
“隱瞞身份,暗中埋伏於你,劃傷你的臉,害你掉入火焱淵,如今又搶奪明光珠,她做了這麼多,你便是將她斬於劍下也不為過,何況你,饒了她一命……”他的話語很慢,說到最後,微微歎了口氣。
“你就是過意不去!”江陵蓋棺定論。
“我……”
“你剛剛把明光珠拿出來倒是挺堅定,但是看到她斷了一臂又覺得難受?”江陵勾了勾唇角,眉眼坦蕩,“因為你看的出她做這一切是為了你,對不對?”
“那又如何?”
“你彆急得否認。”江陵擺了擺手。
謝安歌微愣,垂下眼簾:“你說。”
“她拿到明光珠之後,可沒自己占用,第一時間便想到了你。你當時得到的時候很感動吧?有人這麼為你著想。”
“……”
“這很正常,我們雖然從小認識,但是她也是你朋友。相當於,你一個朋友為了你,傷了另一個朋友,你很難抉擇。”江陵歪了歪頭,一派看透一切的模樣,“你剛剛站到了我這一邊,但是你又為沒有站出來為姬玉說上一句而自責……”
“宜修,她是魔修。”謝安歌這句話非常堅定。
江陵卻笑了笑,清麗的麵容染上幾分悠然:“你什麼時候在意過了?”
謝安歌啞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