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醇打開終端的照明係統,踏入屠惡寶殿,頓覺冷風撲麵,本就濕透的衣服貼著身體,這下更難受了。他自己倒是無所謂,卻惦記著小鬼:“冷不冷?”
小鬼神色淡然,似乎並不在意降低的溫度。夏醇摸了摸他的腦袋又問:“你叫什麼名字?”
小鬼依然沒有反應,再度被無視的夏醇懷疑他可能是個啞巴。
大殿左右兩邊麵目模糊的羅漢像隻餘眼珠子狠厲地瞪著,令四下更添幾分黑漆漆陰慘慘的氣氛,全然沒有佛殿不容侵擾的聖穆,倒像是個鬼寰。
兩排高大的石柱擎起屋頂,在大殿中間夾出一條甬道。夏醇朝深處走了幾步,出乎意料的是,正中央本該供奉著佛祖金身之處的石台,卻豎著一個漆黑之物,頂端直戳到房頂,粗細需兩人合抱。
夏醇走到跟前,發現那東西本身並不是黑的,而是貼了一層密密匝匝的黑紙,紙上還繪有紅色印記,千百年過去沒有絲毫褪色,殷紅如血,隻是看不出是字是畫。
有觀眾猜測這就是佛祖封印在寺廟中的魔物,夏醇挑挑眉,心說魔物怎麼會是根柱子,難不成是妖猴的定海神針?他繞過石台,撥開從上麵垂下來的陳年破物,看到一片褪色的寺觀壁畫。
壁畫大部分都失去了痕跡,模糊中隻能大概看出是娑婆世界的蒼山泱水、三界五行。他正端詳畫中一顆貫穿六道的大樹,就聽身後有人說:“我知道這裡鎮壓著的是什麼了。”
夏醇立刻轉身,見是豐羽織和蒙萌,頓時鬆了口氣:“你們都沒事吧?”
蒙萌看上去還好,將濕漉漉的頭發束了起來,倒有幾分颯爽。她似乎對探秘極為感興趣,雖然經曆了一番驚險,此時卻滿臉興奮。
豐羽織臉色稍差,可能是被鬼僧那道靈光擊中的緣故,又被水流帶著在林中撞來撞去,看上去不大精神,隻是仍舊保持著幾分修行者的端方。
夏醇:“那個女鬼呢?”
豐羽織掏出一個繡有銀色絲線的暗紅色錦囊晃了晃:“被我及時收進了仙元鎖魂袋裡,跑不了的。”
夏醇:“女鬼倒是沒什麼,隻是那個鬼僧究竟什麼來頭,我在當地可沒聽說過有這麼一個鬼,他又為什麼對我們出手?”
豐羽織臉色難看地搖了搖頭。他原以為即使花上一點功夫,怎麼也能將鬼僧收入囊中,未曾想自己完全不是對手,受了傷不說,反倒讓客戶照顧他,今年的年終獎肯定是沒了。他走到壁畫前,指尖沿著大樹的輪廓劃動,聲音沙啞道:“沒想到它真的存在於人世間。”
夏醇的注意力這才回到壁畫上,他虛心求教道:“豐先生,‘它’是什麼東西啊?”
小鬼忽然揪了揪他的胡子,夏醇捉過小鬼的手腕示意他彆鬨,等著豐羽織的解答。
豐羽織按了按虛軟的胸口,緩緩說道:“娑婆世界當中,有一小世界名為閻浮提,其名因世上獨一無二的‘閻浮’樹而得。閻浮樹自河流中生長,水中有赤色金沙隱泛紫光,被視為帝王之色,譽為閻浮檀金。佛像金身之金即為此閻浮檀金。”
“閻浮樹雖然身在人間,卻紮根於鬼道之下,開枝散葉於天道之中。它日日耳濡目染佛祖講經,軀乾浸沐在人間煙火之中,又通過樹根將惡鬼作為養料汲取。”
說到這裡,他看向那漆黑之物:“依我看,這就是閻浮樹了。”
“是不是……有點兒小啊?”蒙萌仰頭向上看去,雖然在這大殿裡確實很高,但依照傳說中貫通六道來看,這閻浮樹不是一般小。
豐羽織也是猜測:“因為被佛祖滅去原身,隻留下了當中的某一段吧。上麵那些血咒符紙,應該就是封印的符咒。”
“這麼說,這些黑符不能撕掉了?”夏醇突然問。
豐羽織淡笑一聲,帶著幾分對蒙昧凡人的同情說:“不是能不能的問題。黑符應該是佛印六道封魔符,彆說是凡夫俗子,就是我道中人也無法輕易撕掉,解開封印。”
夏醇咳了一聲,一手托著小鬼的屁股,另一隻手舉起一張黑符:“我剛才摸了一下,不知怎麼就掉了一張。”
豐羽織:“……”
見豐大師緊張起來,夏醇說:“上麵貼了那麼多,掉一兩張應該沒事吧。”
封印魔物的符紙不是隨便貼的,必然是法力達到一定程度才能封住其魔性。不過此時四周杳然無聲,並無異樣,貼滿黑符的“定海神針”毫無動靜,並未如豐羽織所想那樣天崩地裂日月失色,跳出個張牙舞爪的黑麵大鬼。
看來這應該不是閻浮樹,否則佛祖親自降下的六道封魔符怎麼可能被人隨手一抹就掉了。
夏醇替直播間的觀眾問:“豐先生,佛祖為什麼要降罪於這棵樹?”
“那是因為……”豐羽織正要解釋,卻被一陣清冽的鈴聲打斷了。
殿中三人同時一驚,齊齊轉頭往門口看去。廟門前徘徊著冷冷幽影,手中那根散發著赤色暗光的金剛降魔杵令人心有餘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