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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羽傘在空中旋轉不停, 男人緩緩道:鬼鮫冥歌,怨海孽緣。
他的聲音有一種極為特殊的韻調, 即使說完最後一個字,也讓人感到餘韻悠長。伴隨著綿長無儘的意味, 白色巨怪的身體不斷縮小, 不斷變化,直到變成正常人類的體型。他伏在地上,長發如藻,慢慢抬起頭來,露出一張擁有能夠洗滌心靈般美貌的臉。
常牧隔著窗子與他對視的一刻,開始不受控製地顫聲說:人魚是一種很恐怖的生物,一旦有人對他說‘我愛你’, 他就會失去自我, 甘之如飴地為對方付出一切, 哪怕是生命。
二十餘年前,一艘巨輪為慶祝航海十周年舉行了隆重慶典,出航的那一天船上載有近千人,其中不乏一些受邀的船員家屬。
一個常年與船員丈夫聚少離多的女人,懷著興奮喜悅的心情登上郵輪,沒過多久便發現丈夫的行為舉止有些奇怪。憑借女人的直覺,她懷疑丈夫出軌, 移情彆戀。
想到當年她不顧父親勸阻, 心意堅定地要跟他結婚, 丈夫的薄情令她心寒, 對未知的情敵更是妒火中燒,她要看看對方究竟是什麼樣的貨色,能把曾經一心愛她的男人迷得神魂顛倒。
可是當她處心積慮識破丈夫的秘密,她才知道自己和情敵之間隔著一道無法追逐的天塹。那個被她丈夫藏起來的情敵,像是上帝賜予人間的珍寶,完美無瑕得讓人害怕。尤其是當他開口唱歌,就連女人也差點被迷惑。
嫉妒的烈火令她勉強維持了神智,為了報複,她將這件事告訴了船長。在看到人魚的那一刻,船長震驚不已,這是一種極為不祥的生物,捕捉他會引來災禍。
可是在人魚的注視下,船長動搖了,沒能立即將他送回海中。當晚人魚的歌聲喚來了海洋的憤怒,風暴驟然襲來,在水麵翻攪著巨大的旋渦,電閃雷鳴之中,雷電將船長引以為傲的巨輪劈成兩段。
眼看即將沉船,乘客瘋狂擠上逃生船。不甘心就這麼死掉的船長沒有和船員一起守到最後,他打暈了放船的大副,奪走最後一艘逃生船,帶著人魚和緊跟他的女人逃離郵輪。
失去一切的船長將憤怒發泄在人魚身上,卻發現他的眼淚變成了光潔璀璨的珍珠。當傳說化作現實,船長和女人心底的黑暗將人魚吞沒了。
他們用人魚的眼淚換來金錢,抽取人魚的血液當成飲料。人魚那雙如同藍寶石一般的眼睛逐漸乾涸黯淡,白皙柔膩的肌膚變得凹陷灰敗,飽滿緊致的身體變得枯瘦如柴,直至油儘燈枯,生命耗儘。
夏醇看向癱在牆角的徐露臻,當初不知她用怎樣可怕的手段折磨人魚,讓他每日流淚不停,直到雙眼失去神采。即便她現在雙目失明,受到的懲罰也不及當時人魚遭受苦難的萬分之一。
浦衡不知何時醒來,臉上插著幾枚玻璃碎片,受了刺激似的站在破開的窗洞前迎風怒吼:你害死我的船員,弄沉我的郵輪,我就算殺掉你一萬次也不夠。我沒有悔恨,是你該死!
夏醇再度將浦衡擊倒在地:是你的船員將他捕獲在先,他想要回到海裡隻是求生的本能。就算你對他恨之入骨,那一刀捅進他心窩報仇雪恨不就好了?可你卻將人魚當成搖錢樹和續命湯,直到將他榨乾為止,你這不是報仇,分明是貪婪。
浦衡咧開染滿鮮血的嘴嘲諷地笑道:我是貪婪,可真正殘忍的卻不是我。那條人魚是心甘情願獻出自己的血液和生命的,不信你可以問問偉大的人魚之父啊!
常牧僵硬地喃喃低語道:沒錯,是我發現了人魚的血有神器的魔力,是我每天從他的血管裡抽取血液,是我將他當成實驗對象來研究。
常牧原本是一家人魚工廠裡負責人體改造的研究員,身體經過轉化變成人魚的人雖然美麗,但他對那些假人魚完全提不起興趣。
當他受雇去研究一條真正的人魚時,他內心的震撼和狂喜無以言表。他是那樣迷戀著那條神奇美麗的人魚,恨不能將之從頭到腳每一處都放在顯微鏡下放大欣賞,剖開他的身體將他從內到外仔細觀察。
他癡迷不已地撫摸著魚尾,口中喃喃訴說愛意時,人魚低下頭在他唇上印下一枚冰涼濕潤的吻。就因為這三個字,人魚不再掙紮反抗,任由他的擺布,隻為每天夜裡問一遍你愛我嗎,並等待他的答複。
最後人魚死了,浦衡命人將他的屍體丟入大海,還諷刺地與他道彆:你不是一直想要回到海裡嗎,現在我就滿足你的心願。
而常牧則利用人魚的細胞造出了新的人魚。然而第一條人魚令他恐懼不安,它如自然人魚一樣在海洋裡擺動魚尾,登陸後化作雙腿,可它的外貌與母體基因沒有任何相似之處,卻像是從地獄裡來複仇的罪惡化身。
將它丟棄後,常牧終於成功製造出了擁有驚人美貌的人魚,然而他們除了容貌華麗之外,沒有繼承任何神奇的魔力,甚至遭到大海的唾棄,隻能生活在淡水中。
即便全世界都在為他喝彩,他卻知道,他失敗了。
詛咒這是人魚的詛咒,常牧失神地囁嚅著,我永遠都不會擁有一條被海洋賜予魔力的人魚
他唯一想要的是你的愛,而你給他的卻隻有殘酷。夏醇打斷他的自言自語,如果當初你能帶他離開,你就會擁有屬於自己的人魚和愛情了。可你選擇了名利,選擇了金錢,將他奮不顧身的愛情視若無物。彆說什麼詛咒,你活該受到懲罰。
常牧的聲音哽在喉嚨裡,從一開始他就隻是將人魚視作研究對象,從沒去想過,這個與眾不同的生物強烈的感情有多麼可貴。
沒有了能量罩的保護,大如蚌珠的冰雹狠狠砸下,海水淹沒陸地,掀起的濁浪從窗口湧入,轉眼間便沒過了他們的膝蓋。
裴靖轉頭對夏醇說:我的海神是海空兩用機甲,有它在我們都不會有事的。
他強大的精神力在意念中宛如密織的網,無形無聲地探索著海神的回應。
幾分鐘之後,裴靖的臉色變得難看,他竟然感應不到海神的精神網。
怒浪陡然暴漲,從天而降的雷霆將堅固的大樓撕裂,大量海水灌湧進來,瞬間便將所有人卷走。
慌張失措的人魚在水中掙紮求救,裴靖拉住一條人魚的手想把他送到高處,水麵卻立刻上升,淹沒了他的希望。就在他心急如焚的時候,餘光中迸射出縷縷金光。
之前海灘上的神跡再度出現,夏醇周身被金色光芒包圍,形成一個渾圓的氣泡,不僅能抵擋狂風冰雹,還能令他在水中暢行無阻。他將人魚一個個拉進不斷擴大的氣泡裡,最後連裴靖也被裹入其中接受庇護。
氣泡晶瑩剔透看似一戳就破,卻能在暴怒的海水中抵抗水壓,儼然透明的潛水艇一般安穩。夏醇把人魚都救到身邊後,發現浦衡和徐露臻失去了蹤影,似乎在大浪第一次襲來的時候就被卷走吞沒了,當初狂妄地要將人丟進海裡喂魚的島主,自己卻成了海洋的餌食。
有人魚驚叫著指向不遠處,常牧正在翻湧的浪間隨波逐流,看似已經沒有了求生的*。夏醇本想過去救他,去見海麵突然竄出一個影子,按著常牧沉入水中。
夏醇甚至沒來得及看清究竟是什麼東西,隻瞥見影子入水後揚起的巨大魚尾拍擊在浪峰上。
水龍卷將雷暴雲和海浪絞在一起,飛速朝他們逼近。夏醇身邊的男人皮膚上亮起條條金紋,流光溢彩的金芒如穿透烏雲的萬丈陽光一般射出水麵。
光芒在風中化作一條氣勢威凜的金鱗長龍,發出撼天動地的長嘯,竟將摧枯拉朽的水龍卷震得煙消雲散。巨龍威雅騰空鑽入濃雲之中,片刻之後,在風暴中飄搖震顫的世界陡然靜止,絲絲縷縷的光線將雲層撕開,一道道光柱如金色瀑布一般傾瀉到海麵上,瑰麗奇詭得令人目不轉睛。
滾滾雷雲卷成旋渦,盤旋而下不斷消散,直到變成一縷青煙。男人輕揮手臂,將空中飛回的金紋收入體內,青煙隨之消失在他周身。
因緣已斷,男人淡然道,超度完畢。
麵糊變成醬狀後立刻關火,盛在碗裡放在一邊。他將已經軟化好的奶油奶酪攪打順滑,再分兩次加入剛剛做好的豆漿卡仕達醬充分混合打發,粘稠的奶酪糊表麵出現層層紋理,如同奶油霜一樣細膩。
一甜一鹹兩份豆乳都做好後,分彆放在碗裡用保鮮膜貼著表麵包好,放入冰箱裡冷藏。
夏醇將裱花袋剪了個口套在杯子上,把冷藏過的豆乳倒進去,另一個同樣處理的裱花袋則用來放打發的奶油。
他拿出幾個透明的小盒子,把蛋糕按照盒子的尺寸切成薄片,先鋪上去一層,然後擠一層奶油,再擠一層豆乳。繼續堆疊蛋糕、奶油和豆乳,層次分明,黃白交錯,最後用一片蛋糕蓋住。
頂層直接用豆乳擠出小尖頭,一個個整齊碼好,直到擠滿。夏醇滿意地看了看造型,不知為什麼突然想起了釋迦牟尼的頭
最後一步,將黃豆粉在豆乳表麵厚厚篩了一層。這樣甜味的豆乳盒子他做了五個,另外鹹味的也做了五個,有的表麵灑的是杏仁片,林升可以拿給同事吃。
夏醇嘗了嘗剩下的邊角料,甜鹹各有千秋,層層疊疊的幾種滋味與味蕾溫柔纏綿,口感細膩香醇,非常適合做下午茶解饞。
不過他本身不太喜歡甜的,所以更傾心鹹味的。
夏醇將廚房裡的鍋碗瓢盆、渣渣粉粉收拾乾淨,去陽台上抽了支煙。這一次他也不打算休息太久,選定目標後就再度背包出發。不過在外麵浪了那麼長時間,撲到柔軟的床上那一刻,夏醇還是產生了一種再也不想起來的鹹魚心態。
本以為回到家裡,這一夜會睡得又香又甜,渾身酥軟,可是到了後半夜,夏醇迷蒙中感覺有人把他從半趴著的姿態擺成了側躺,隨後一隻手從身後伸過來摟在他腰上。
他困得睜不開眼睛,覺得是在做夢,隻不過這夢實在難受,對他來說被人緊緊貼著堪比夏天抱著火爐,冬天摟著冰塊,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緊張難受,可偏偏四肢僵硬抬不起眼皮,好像鬼壓床一樣動彈不得。
渾渾噩噩過了一宿,比在鬼屋凶宅過夜還驚悚,夏醇醒來的時候,感覺身體已經不是自己的了。由於出了一身冷汗,他把衣服扒光,去浴室衝了個澡。
麵對花灑,他越想越不對勁,他一個男的,還有肢體恐懼症,怎麼會做這種被人從身後抱著睡覺的夢,那姿勢簡直像是兩把扣在一起的湯勺,難舍難分的。
他打了個冷顫,換好衣服去廚房打算熱一杯牛奶安安神,順便把豆乳盒子拿出來裝袋,一會兒去星際作物研究院給林升。
走進廚房的一刻,夏醇懷疑自己還沒有睡醒,莫名其妙的噩夢隻是換了一種方式來刺激他。
料理台上橫七豎八擺著幾個沾著一點豆乳奶油的透明盒子,除此之外還有一堆果皮、罐頭盒、包裝袋。他難以置信地看了許久,又趕緊打開冰箱,原本碼放在裡麵的甜點、昨天買回來的食物全都沒了,那些垃圾的確就是本該冷藏著的食物的殘骸
夏醇麵無表情地走到料理台前,看著仿佛被十個災民洗劫過的犯罪現場,默默揪下兩根胡子。突如其來的疼痛終於讓他確信自己不是在夢中。
現在他有兩個選擇——
a.家裡進了賊,還不止一個,並且專門對食物下手。他需要立刻報警。
b.他夢遊了,自己在無知無覺中大快朵頤,把冰箱清空了。他需要去看醫生。
夏醇想了想,見廚房裡還剩下調料、大米、生肉這些無法直接吃的東西,便蒸了一鍋米飯,從冷凍層取出一小袋雞肉化開,切成幾條用熱水燙熟剁碎。
再用鹽、胡椒、雞湯粉、麻油、料酒和白糖做了醬汁,跟雞肉碎和蔥花攪拌在一起。他取出一片芝士撕碎,跟雞肉一起捏了八個飯團,並貼上了海苔。
夏醇將四個飯團裝進保鮮盒裡,換鞋離開了家。
房間裡靜悄悄的,沒過一會兒,臥室門輕輕打開一條縫,露出一張白嫩的小臉。
確認夏醇已經離開,小鬼聞著香味飄進廚房。他踮起腳尖,兩隻小手扒著料理台看到上麵擺著四個飯團,奮力夠了一個下來,三口兩口吃進肚子裡。
醬汁滲透到香軟的米粒中,雞肉非常鮮嫩,蔥花和調料搭配出一股泛著淡淡辛味的香氣,恰到好處地挑起了食欲。柔軟的芝士拉起一條條細長的黏絲,口感濃厚卻不會喧賓奪主。所有滋味都被飯團封在裡麵,咬下一口的那一刻,有種開啟小小寶箱的驚喜感。
一個飯團當然無法滿足小鬼,他很快又將魔掌伸向了下一個。指尖剛摸到軟軟的飯團,突然身體一輕,飛到了半空中。
大胡子拎著小鬼的後領,像拎隻小貓似的:我就知道
夏醇是故意留下四個飯團,為的就是引出這個肚子裡好像有個無底洞的家夥。他出門後便打電話給林升,將約定改了日期。豆乳盒子雖然沒了,不過他還是讓快遞把四個飯團給林升送過去當午飯。
他拎著小鬼來到臥室,從桌上拿起金色煙杆敲了敲小鬼的腦袋:你怎麼跟來的,從煙杆裡變出來的嗎?厲害了啊,從桃子裡蹦出來的男孩叫桃太郎,你是不是叫煙太郎?
小鬼繃著臉,沒什麼反應,也不吭聲,依舊如之前那樣,目不轉睛地看著夏醇,好像生怕少看一眼,這大胡子就要消失了似的。
雖然確定小鬼和妖孽男就是一個人,但夏醇卻忍不住將二者區彆對待。妖孽男一看就不是個正經鬼,每一次在他耳邊低聲說話,他就有一種被電流裹著棉絮鑽了耳朵眼的感覺,激得四肢百骸一陣酥麻,癢得渾身上下各種騷動。
可小鬼卻不像妖孽男那麼愛笑,總是神情嚴肅,看著夏醇的眼神也非常認真。此刻腮幫子上還沾著兩顆米粒,真叫人看了哭笑不得。
夏醇在沙發上坐下,把小鬼放在麵前,捏起他臉上米粒丟進垃圾桶裡:飯團好吃嗎?
小鬼終於動容,輕輕點了下頭。
我知道你為什麼跟著我了,夏醇自己找出了答案,你喜歡吃我做的東西。你是不是餓死鬼啊,怎麼這麼能吃。
小鬼鼓著腮幫子把臉轉開,似乎對夏醇說自己是餓死鬼很不滿。
夏醇將煙杆在手心裡拍了拍:看來在去下一個目的地之前,我得把你送回去。
小鬼又將臉轉了回來,忽然兩手按在夏醇膝蓋上,將臉湊近過來。
夏醇嚇了一跳,捏著小鬼肩膀的衣服讓他站直,拿煙杆虛戳他說:你乖乖從哪來回哪去,我可養不起你這尊大神。
小鬼眼中漾起一片水色,淺色的眸子仿佛鋪了一層細碎金沙的河床般瑩瑩潺潺。萬年不變的麵癱小臉忽然染上了幾分失落,看上去好像有些委屈,與被大人辜負了期望的普通小孩沒什麼區彆。
夏醇驀地想起那片冷森森的林海,小鬼也不知在那種地方獨自生活了多久,大概很寂寞很餓吧。
不過他還是頭一次知道鬼也吃飯的,鑒於自己已經在不科學這條路上如脫肛野馬一般狂奔,他也就不計較鬼吃什麼了。
你要是想留下來,也不是不行。猶豫許久,夏醇用煙杆輕輕在小鬼俏生生的鼻尖上點了點,不過,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做不到的話,我現在就把你送回去。
見小鬼沒什麼反應,夏醇直接說:第一,除非是開飯時間,否則不許跑出來,乖乖做你的煙太郎。
小鬼皺了皺眉,不是說一個條件嗎,怎麼一開口就是第一?這大胡子怕不是不識數。
第三!夏醇見小鬼隻惦記飯團,情不自禁地挑高了調門,晚上不許偷偷摸摸跑出來抱著我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