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2 / 2)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吃過這樣好吃的糕點了。

“好吃嗎?”張氏低頭問他。

方啼霜搖頭晃腦、腳下還蹦了蹦,他笑得很開心:“好吃,特彆甜!”

張氏笑了笑:“那咱們霜兒就多吃點。”

快到皇宮門口的時候,張氏顯然放緩了腳步,方啼霜能感覺到她握住自己的手又緊了緊。

可不管走得多慢,最終他們還是站在了皇宮側門口,張氏給守門侍衛們呈上了憑證,侍衛們核對過後,才給讓開了一條小道。

張氏正要帶著兩個孩子上前,卻被侍衛攔下了:“娘子送到這裡便好。”

“再讓我送他們一程吧,”張氏人到了這,心裡忽然更不舍了,她懇求道,“還請您給通融通融……”

“宮闈重地,萬沒有通融二字,”這侍衛長算是個好脾氣的,又見來者是個婦人,語氣倒不是很差,隻是勸道,“娘子還是請回吧。”

張氏再次摸了摸兩個孩子的腦袋,心裡濕漉漉的,眼眶裡卻是乾的,她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慈愛的笑容來:“以後要乖,要聽話。”

然後她又輕輕推了兩人一把:“進去吧。”

兩人依依不舍地穿過了侍衛們讓出的小道,再轉身的時候,身後已經被穿戎服、帶橫刀的侍衛堵了個嚴實,兩人試圖穿過他們的遮擋,再看一眼外頭的那位婦人。

可兩人卻被侍衛推將著往裡趕。

也就是這一刻,方啼霜心裡忽然湧上了一種難以名狀的悲傷,而這其中又夾帶了一種不太吉利的預感——

他覺得自己可能……再也回不去那個家,也再見不到那些親人了。

“那兩個小子,快到我這裡來,”一個宦官模樣的人尖著嗓子朝他們招呼,“你們跟著前頭這位,就在這兒候著,不許亂跑。”

一直沉默寡言的曹四郎忽然捉住了方啼霜的手,將還在向後張望的他拉到了那宦官所言的地方,接到人一隊人身後。

那一隊人有高有矮,大部分年齡看起來都比方啼霜稍大些,有活潑些的,已經和前後左右的人聊了起來。

“欸,你怕不怕?”

“當然怕,出門前阿爺沒和你說嗎?要想進宮,那可是要將咱們撒尿那處一刀割斷的……”

“你知道還來啊?”

“誰想來啊?前不久家裡活活餓死了個小弟,又病去了個阿姊,家中八個兄弟姐妹就剩六個,糧食卻還是不夠吃,阿娘說到這裡來至少可以吃飽飯,我可不想被活活餓死。”

那個宦官走上前,嗬斥道:“都把你們的嘴閉緊嘍,這兒可是皇城,天子腳下,是該你們磕牙打屁的地方嗎?”

“再有大聲喧嘩的,便依照宮規,先拖下去挨上幾板子。”

前邊的隊伍登時便安靜了下來,後頭的方啼霜和曹四郎對視了一眼,曹四郎輕聲對他說:“不怕,跟著阿兄。”

方啼霜點了點頭。

隊伍目的地的那間不大的小屋裡陸續有人被抬出,移到其他房間去,且一眼望去,被抬出來的人或昏或醒,但無一例外都是臉色蒼白,連唇上都無半點血色。

方啼霜又害怕又好奇,剛剛前頭那些人說話的時候,他也聽了一耳朵,隻聽說是要割了什麼地方,便能吃飽飯了。

他很想問問曹四郎,但方才那老宦官卻一直站在他身側打量著他,臉上還時不時露出一種意味深長的笑容來。

方啼霜隻好低著頭看自己的鞋尖,這雙鞋是曹二姐新給他納的,鞋頭給繡了隻小麻雀,家裡其他兄弟姐妹的鞋子上都沒有,是阿姊單給他縫的。

轉眼間他們便已經到了那屋子近前,曹四郎彆了他,先進去了,方啼霜耳朵很靈,隱約聽見裡頭傳來了好幾聲低低的嗚咽。

他沒忍住偷偷往簾子裡探了半隻眼睛,卻看見正對著他的那張床上,一個蒙著頭巾的人手起刀落,血登時便濺在了他的頭巾與衣領上,然後他從那男孩兩腿之間拈起了一個帶血的物件。

待方啼霜看清了那是什麼東西,忽而便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幾步,而後兩眼一白,竟栽倒在了地上。

緊接著,原本好端端窩在琉璃瓦上的一隻白貓突然叫了一聲,旋即自房頂一躍而下,兩隻後腿結結實實地戳在了方啼霜的心口上。

他身旁的老宦官原是被遣到這物色新人的,他見方啼霜姿色出眾,故而見他往屋子裡探頭也未阻攔,正想籍此試試他的膽量,但沒想到這孩子竟是個不禁嚇的。

後頭的人很快便亂做了一團,老宦官忙上前探了探方啼霜鼻息,手指剛搭上去半晌,他麵色便驟然一變,尖聲道:“呀,人沒氣了!”

那肇事的白貓卻不知怎麼,也昏了過去,這貓身份可不一般,頸間係了塊小金牌,乃是先帝的寵貓,它的命可比這些被賣進宮的男孩們金貴多了。

所以其他聞聲趕來的太監竟也隻顧著救貓,沒人顧得上旁邊那個斷了氣的八歲稚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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