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啼霜耳朵一動,隱約聽見有人在說:“楊公公來了。”
聽著他們的腳步聲像是要往這個屋子來的,方啼霜怕被人瞧見了,又要牽連曹四郎,於是便迅速躲在了一個小櫃子後頭。
很快,便聽見有人從外頭推開了門,那人的動作並不輕,像是刻意想把裡頭的人吵醒似的。
下一刻,床上也傳來了窸窸窣窣的動靜來,方啼霜聽見曹四郎啞著嗓子,像是掙紮著要爬起身來,連開口說句話都費力:“楊公公……”
“你還傷著,”楊鬆源上前虛扶了他一把,“不必多禮——今兒好些了嗎?”
曹四郎側身倚著床頭,病容憔悴,唇色蒼白:“已好多了,多謝公公庇佑。”
一個小宦官忙搬了把椅子進來,討好道:“楊公公您請坐。”
楊鬆源也沒和他客氣,坐下後才道:“你出去罷,記得把門帶上。”
那小宦官很快便退出去了。
“不過是舉手之勞,”等門一合上,楊鬆源便笑了笑,“你家尊長與我阿爺有故,我多照看你些也是應該的,你也不必和我多禮,私下裡沒外人的時候,喚我小楊兄便是。”
不等曹四郎應答,他便又道:“我原想這幾日便將你調去太後宮中,不巧你這兒卻出了這樣的事兒,我滿以為你穩重踏實,卻不想你也會這樣糊塗。”
曹四郎莫名有些心虛,覺得自己很對不起眼前這位諸般關照他的“小楊兄”,他抿了抿唇,幾不可聞道:“這事是我不對,可我那小弟,他才八歲……進宮前阿娘百般交代我,要好好照顧他的,可我卻……”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楊鬆源捧起他的臉,忽然湊得很近,“等你爬到我今日的位置便會知道,其實有好幾種法子讓那小畜生悄沒生息地死。”
曹四郎眼眶微紅,緊緊盯著他:“公……小楊兄,您能幫幫我嗎?我隻要它償命,否則我寢食難安。”
“現在還不行,”楊鬆源微微歎了口氣,“雖說宮裡如今也不過隻有雲太妃寵它,那雲太妃自然是不足為懼,隻是……”
“隻是如今先帝才去不久,這小畜生若是無緣無故地暴斃了,陛下難免要受人指摘,若是一徹查下去,咱們很難摘乾淨——你且放寬心,往後總會有機會的。”
曹四郎略有些失望地點了點頭:“嗯。”
躲在箱子後頭的方啼霜嚇得毛都炸了起來,稍稍探頭瞄了一眼,又覺得這位楊公公看他阿兄的眼神很不對勁。
就說個話而已,怎麼還摸上臉了,而且至於還靠得這麼近嗎?
雖然家裡的阿兄阿姊也時常這樣摸他的臉,可他就是覺得這楊公公看著變扭極了,像是個不安好心的人牙子。
他阿兄怎麼能和這樣的人親近?!
方啼霜心裡又著急又害怕,怕的一是他阿兄什麼都不知道,讓這陰險的楊公公給害了,二是他們方才談論的,要殺了自己的事。
而且聽這楊鬆源的語氣,似乎很不把雲太妃放在眼裡的樣子,方啼霜忽然覺得自己得找個更厲害的靠山才行。
可楊公公是太後的人,比太後還厲害的靠山,還能有誰?
去找那厭貓的小皇帝撒嬌打滾、求他庇佑嗎?這也太天方夜譚了,方啼霜光是想想都覺得不寒而栗。
回貓舍之後,他才剛進屋便撞上了氣勢洶洶的婉兒。
婉兒朝外頭望了望,確定屋外頭沒有閒人之後,又將屋門給關上了。
才關上門,她便劈頭蓋臉地對方啼霜一通訓斥:“又上哪兒野去了,你知道我多擔心你嗎?外頭下著這麼大的雪,要是凍僵在哪個犄角旮旯裡可怎麼辦?”
“才剛從太妃那兒回來,我一扭頭你又不見了……現在好了,他們都出去尋你去了,我還得出去再尋他們回來。”
“喵嗚喵嗚~”我錯啦。
方啼霜討好似地朝她喵了幾聲,他的情緒不太高,整隻貓看起來都有些怏怏不樂的。
婉兒原本打了一堆腹稿要教訓他,可一見他這樣,便又舍不得再罵了:“在外頭受了委屈啦?乾嘛又苦著張臉?”
方啼霜喵了一聲,然後走回了自己的小窩裡,背影看起來很是憂鬱。
唉,他要是能變回人和阿兄解釋清楚就好了……
這樣想著,方啼霜不知何時,竟然又朦朦朧朧地睡了過去。
等到他被外頭打更的人一嗓子喊醒的時候,竟已是子夜之交了。
方啼霜翻了個身,然後發現自己現在竟然正睡在冰冰涼涼的磚石地上,整個人冷得都在發抖。
不對啊,他身上的貓毛呢?怎麼隻有屁股還在貓窩裡?
啊!皮膚摸起來是滑溜溜的!他下意識用四肢落地,爬著立了起來,隨即他便發現這樣太累了,於是便直立著站了起來。
等站起來之後,他的腦子瞬間便清醒了過來,他好像……好像又變回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