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小狸奴也是主子,他們誰也不敢強硬製止他。
好在裴野忽然出聲中止了這場鬨劇,他的語氣裡聽不出怒意,隻是很平時一樣冷。
他說:“雙兒,過來。”
那宦官才將方啼霜放下,他便立即停止了叫喚,而後猶猶豫豫地朝裴野那走了過去。
一直待在旁邊乾著急的掌事戚公公見狀,忙吩咐了幾個宮人去打水擦地,隨後又打發了兩位宮婢去端溫水,替方啼霜把那隻爪子洗乾淨。
宮人們有條不紊地退了下去。
方啼霜有些變扭地站在裴野身前,他的一隻前爪微抬,可憐巴巴地低頭盯著地麵。
很快,那端著一盆溫水的宮婢便躬身上前,麻利地替他將那隻弄臟的前爪洗乾淨了。
方啼霜自從變成貓後,一點也不喜歡沾水,但現在裴野就在他麵前看著他,身邊的宮婢也不是可以任由他撒嬌耍賴的婉兒,於是他隻得一動不動地任人擺弄。
等他洗乾淨了前爪,那龍椅上的少年才終於有了動作,他從腰際取下一隻香囊,然後略一俯身,將其送到了方啼霜的鼻尖之前。
方啼霜下意識湊上去嗅了嗅,立刻便聞到了一股清涼的氣味,這隻貓的身體似乎很熱衷於聞嗅這種味道,方啼霜一下便提起了精神,心裡有種莫名的興奮。
緊接著,裴野逗狗似的,緩緩地將那隻香囊移開了些,方啼霜便像是受了什麼蠱惑一般,情不自禁地跟著那香囊走去。
等他意識到自己的不對勁的時候,裴野已經將那隻香囊收起來了。
那是什麼東西?方啼霜有些迷茫地想。
方才這麼鬨騰了一番,裴野竟然也沒生氣,這實在很不尋常,事情一定有古怪!
可方啼霜卻也想不通,就他這麼一隻小貓兒,身上難道還會有什麼值得裴野覬覦、利用的東西嗎?
鑒於宮人們平時對他的反應,方啼霜認為現在自己應該算得上是一隻相貌頗佳的吉祥物,按照人類的審美,大概還是稱得上“可愛”二字的。
所以裴野這是貪圖他的美貌?這理由未免也太牽強了些……他看起來不僅分明對自己沒什麼興趣,而且之前看他的時候還總是一副略帶嫌惡的冷淡神色。
還沒等他想明白呢,那戚公公便又將他抱上了桌,還是在原來那硯台旁……這怎麼還沒完沒了呢?
他看起來像是能研墨的貓嗎?!
好在那皇帝並沒有故技重施的意圖,隻是淡淡道:“罷了。”
裴野拿起筆擱架上的毛筆:“椿燁,還是你來吧。”
戚椿燁領旨上前,然後如往常一樣替皇帝奉筆研磨。
隻掛了個虛名,實際什麼也不會做的方啼霜:……
所以到底讓他來這兒乾嘛?特意讓他來丟貓現眼一下嗎?
這皇宮裡也太沒貓權了!
他蹲在桌案上無事可做,但裴野沒開口,他也不敢動,於是隻好悄悄地改換了一個舒服些的姿勢,然後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開始偷瞄裴野。
說實話,這位當朝天子,若論樣貌,可以說是一等一的好。
他那雙狹長的鳳目低垂,墨發丹唇、延頸秀項,再往下,便是那雙纖長又骨感的手指,第四指外有一處握筆繭,素白的宣紙上字跡端正,清晰明秀。
眉眼漂亮歸漂亮,但總給人一種“很薄”的錯覺,倒也不是那種易碎的薄,方啼霜總覺得他的目光像是匕首,像刀刃,輕易便能割斷人的咽喉。
似乎是覺察到方啼霜在觀察他,裴野微微抬眼看向他,方啼霜立馬便挪開了目光,然後悄沒生息地挪了挪身子,讓自己的尾巴對著裴野。
眼不見心不慌。
隨後他的思緒便飄到了旁側的戚公公身上,他心裡有些奇怪,往常似乎都是那榮登德在禦前侍奉,近來怎麼都不見他的影子?
想是他犯了什麼事兒,方啼霜心想,不管啦,反正和他沒關係,他自己的小日子現在都過得如履薄冰,哪裡還有空再去思索其他人的榮辱興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