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暈眩中,李廷玉看見“自己”的記憶。
記憶裡,自己作為桑秋的同門,忽然在和桑秋隨口討論學習生物這門專業的意義。
作為特殊情況下的學校,雖然技術大大進步,但為了方便管理和節省成本,現在他們研讀的的生物專業並不隻是基礎理論又或者師範教學之類的傳統項目,而是融合了生物細分領域、甚至包括生物製藥等的大方向。
在這個方向下,專精的領域可以努力研究得更透徹,想融會貫通的也能學到更多的相關知識,隻不過會出現具體要做什麼的選擇中。
他們還沒有到一定得做出什麼研究的年紀,目前隻是靠著興趣做一點,還能邊做實驗,邊清閒地聊天。
當李廷玉聊到一個生物界每個人都會遐想的未來理想時,桑秋就是這麼回答他的。
“讓大家活得更好,活得更久,應該就能救更多人,讓更多人幸福。”桑秋手上的活計很簡單,隻是機械化的反複,於是他邊做邊說,“畢竟現在,外麵的境況都糟糕成這樣了。”
李廷玉聽著:“嗯。”
桑秋感興趣地反問他:“你呢?”
李廷玉:“我?”
他沉默片刻。
其實他選擇這個專業,並不完全是為了興趣,隻是為了追逐偶像的腳步。
在高中時期,他本想以學習並模仿桑秋的形象,以獲得桑秋的關注和賞識,他想通過這種方式,來告訴桑秋,對方捐贈的獎學金沒有白用,他是個非常出色的人。
但桑秋幫過的人太多,對他印象並不算深,更何況還受到了陸雪執失蹤事件的影響,記憶混亂。
因此在高中辛苦了三年,並沒有得到桑秋太多的關注。
李廷玉覺得這個路子走不通,決定跟桑秋一同前行,才走上這個生物大專業的道路。
沒有什麼理想,隻是執念而已。
但看著桑秋好奇的表情,他不想承認自己沒有理想,於是應道:“我的話,和你一樣。”
隔著防護服,他看見桑秋的眼睛彎彎:“那可太好了。”
謊言說多了就成真的,這次也不例外。
科研並不是簡單的事情,在這條道路上走得越遠,和桑秋靠得越近,李廷玉越是覺得自己已經接受了那套理念:他想救人,讓人活得更好。
於是帶著對命運不公的憤恨,帶著對項目繼續下去的執著,以及心裡他人埋下的理想種子,李廷玉決定繼續這個項目組,哪怕頂著違法的風險。
他在一本手記上寫下開始項目組後的“呈堂證供”。
[我確認這本本子的所屬權將歸於我李廷玉所有]
[這本不出意料,也許成為我的實驗手記,我猜想過它大概率會出現在法庭上
......]
他以為自己做好萬全的打算,做好最壞的準備,卻沒想到和命運賽跑,自己還是棋差一招。
在看到劉明偷拿實驗成果,並且提前誤服,促使整棟實驗樓陷入可怖的喪屍危機後,李廷玉意識到自己犯下了大錯。
救人變成殺人,救世主的夢想化作滅世的現實。
[不論如何,我害死了他們]
李廷玉無比清楚地明白這一點。
他看著熟悉的人臉上露出癲狂的貪婪之色,嘴邊血跡和眼底血絲暴起,腦內神經出現難以逆轉的傷害,甚至有不斷蔓延的趨勢後,明白了自己的罪過。
[我是研究出喪屍病毒的罪魁禍首]
[不論如何,我的項目實驗背負著累累人命]
李廷玉用最後的時間,將能夠緩解弱化狀態的喪屍病毒抑製劑放入書櫃後的夾層,並且打開了頂樓的稀釋噴灑劑。
初代喪屍的攻擊讓他逐漸開始失去意識,他清晰地感知到自己身體的變化,也成為自己實驗的小白鼠。
他砍下了劉明的頭,想把下麵幾l層的裝置也打開,避免病毒流出大樓,禍害整個世界。
但他失敗了。
[我是罪人]
渾渾噩噩在五樓作為喪屍遊蕩,偶爾清醒的時候,他會想起自己父親死前詛咒自己的話。
[父親說:你和我一樣]
他說對了。
他不一定遺傳了李愛仁的暴力因子,但他造成了更多人的傷亡,他也是個不折不扣的“家暴罪犯”。
數年後,他好像又看見了桑秋的影子。
走到自己麵前,拿斧頭砍下自己的頭顱,解決了自己痛苦的一生。
大概是夢境,他想,桑秋早就走了。
不過就算如此,做個美夢也不錯。
他忽略了對方頭頂上的[戰鬥的巧克力]的框框,眼神陷入死寂。
在最後一秒,李廷玉忽然想起自己在手記第一麵,在事態失控後,重新補上的最後一句話。
[......不出意料的話,這將作為不完全構成證據的懺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