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再旖還發現她永遠是沉默的,不主動與人交談,安安靜靜地做著自己的事,以為她性格如此,內向得有點可愛,好幾次心血來潮地逗她,她都會低垂眉眼轉過臉,笑一笑,不惱也不怒,仿佛沒脾氣,下了課除去上廁所就是在座位上寫作業,可惜用功至此,也沒見班級前幾裡有她。
有次班會,班主任讓大家寫各自心願,宋再旖看到聞梔寫了四個字,世界和平。
挺偉大,挺稀奇。
她開始對這姑娘有點兒好奇。
可是後來,宋再旖發現,所有的一切不過是假象。
聞梔不是多內向,不是喜歡獨來獨往,而是早在高一入學沒多久,人群就孤立了她,她所寫的世界和平也並非誌向高遠地希望這個世界沒有戰爭,而是希望沒有角落裡的霸淩。
原來她也不是有多好學,想考高分,而是為了拿獎學金,補貼家用。
但最後獎學金公示的名單裡並沒有她。
秋風蕭瑟,她隻穿一件薄薄的外套,站在教學樓底,長久地望著通知欄上貼著的那張紙。名單很長,偏偏就容不下一個她。
身後漸漸有腳步聲起,女生嬉笑的話語傳來——
“你們非要來湊什麼熱鬨喔,這名單上是有你,有她,還是有我?”
“就是啊,也不看看自己考幾分,連人家第一的零頭都比不上,還想評獎學金呢。”
“要不然叫你爸爸給學校捐棟圖書館嘍。”
旁邊立馬有人搭腔:“哎呀,忘了你家沒錢了,唔好意思啊……”
“你個衰仔!”
……
可很快,女生們陰陽怪氣的笑聲被“哎呦”一聲痛呼打斷。
聞梔僵硬地轉過身,就看見空曠的教學樓前,宋再旖站在三米開外,站在風暴的外圈,穿得比她還少,不知冷似的,左手插兜,右手垂著,白色衛衣下擺濺了幾滴褐色汙漬,特彆刺眼,一罐空可樂被風吹著,在地上滾了幾圈,才慢慢停住。
而剛還在笑著的李慕汀則是一臉扭曲,被砸不說,可樂潑了滿身,雖然不多,但黏膩感足夠她抓狂。
“抱歉啊,”宋再旖雲淡風輕地開口,“手滑了。”
李慕汀氣結:“你……”
宋再旖彎腰撿起那個空罐,走兩步丟進垃圾桶裡,才又看一眼李慕汀,斜了下額頭,用眼神給出一種“垃圾就該待在這裡”的信號,然後頭也不回地上樓了。
那是聞梔從來沒有想過的反擊。
但正如聶書邇說的,李慕汀不傻,心裡門兒清宋再旖是因為誰衝她來這一下的,以至於幾天之後,當噩夢再度降臨的時候,聞梔依然沒有任何掙紮,任由她們用語言淩遲,像把刀,一寸一寸剜著她不值錢的尊嚴。
比起挨打,這實在算不上什麼。
那會兒是下課,人來人往,有老師在教室裡輔導同學題目,聽見走廊上的笑罵聲,抬頭看一眼,也隻當同學之間在開玩笑,又低頭繼續了,沒有管。
可有一個人管了。
“啪”的一聲,太過響亮,成功讓那些不懷好意的話語都按下了暫停鍵,那瞬間七班門外那片區域靜止得如墜真空,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下震得忘了反應,李慕汀更是,痛得啞了嗓子,連尖叫都沒有,等好不容易緩過那一陣,才捂著自己的右臉,難以置信地瞪著宋再旖,是沒想到宋再旖居然這麼狂,敢大庭廣眾之下扇她巴掌,也是沒想到宋再旖會再一次地,摻和進來。
而後是一陣陸陸續續上湧的倒吸氣聲,夾雜極細極低的議論聲。
教室裡老師看過來。
宋再旖卻根本不在意,甩了甩自己的手,和李慕汀挨更近,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說:
“非要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彆人的痛苦上,是嗎。”
“非要這樣才能閉嘴,是嗎。”
……
那個課間,以老師介入告終。
年級主任說宋再旖動手打人這事兒確實影響惡劣,有違校紀,但又考慮到李慕汀等人出言不遜在先,以及宋再旖一直是學校優秀學生代表,前途得保,所以最後選擇不記過,開了個停課處分,叫家長來領回去好好反思幾天。
宋再旖對此照單全收。
跟著許挽喬快要走出校門的時候,聞梔追出來,氣息不穩地叫住她:“宋再旖!”
停卻是許挽喬先停下的,回頭,在倆女孩之間打量幾秒,然後抬手撫了撫宋再旖的肩膀,“我去車上等你。”
“好。”
等許挽喬離開後,空氣有幾秒的靜默,兩人都沒說話,直到被宋再旖打破:“如果是來跟我說謝謝的話,就不……”
“不是。”聞梔搖頭打斷。
“那你?”
“宋再旖。”話到嘴邊,聞梔深吸一口氣,習慣性低埋的頭慢慢抬起,“你彆管我了行嗎?”
宋再旖看著她。
“沒有用的,你優秀,家庭條件好,有能夠像今天這樣不計後果對李慕汀動手的底氣,可是我沒有。而且,你為我出一次兩次頭其實改變不了什麼的,也不可能次次都幫到我,她們……我就這個樣子把高中讀完沒關係的,真的。”
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點很重的哽音,又像要為了增加最後半句的可信度,邊說邊用力點頭。
宋再旖安靜地聽完她這番暫且算不上控訴的話,仍是那副冷情模樣,不置可否地淡笑一記:“所以,朋友不能做你的底氣嗎?”
聞梔徹底愣住。
是當下切切實實地聽懂了宋再旖這句問話裡的深層含義,從內滋生的無法自控的一種情緒在作祟。
她知道的,這麼驕傲又耀眼的宋再旖,從來都不缺朋友。無論是同樣明媚熱烈的聶書邇,還是可望而不可即的賀庭周,更彆提她校外那個富二代圈子,太多太多,隨便哪個,都是她這輩子融不進去的。
可現在宋再旖說,她也是她的朋友。
……
“我就是想試試,”宋再旖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