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江淮並沒有仗著自己能夠讀檔先去莽。
他之?前的經?曆告訴他,一無所知?地?去莽不?過是往錯誤的道路上一去不?回,而且並不?是讀檔了就相當?於什麼都沒發生過的,一次次讀檔消耗的是他自己的精神力?。
上一個存檔中的行為看上去複雜,實際上隻是江淮猜測進入白霧中能前往頂層,而當?時天空下墜,似乎整個天空都在下沉,順著公司的樓梯卻可?以直接攀上頂層。
現在想來?,其實他可?以直接靠飛行向上,為什麼當?時一心覺得需要通過公司的方式呢?
——或許是因為“可?以踏上的樓層地?麵”給人腳踏實地?的感覺,即使是技能失控,也不?會突然從?半空中墜落。
高樓就像一座通天塔,一步步踏上,進入白霧之?中,就像進入了另一處空間,推開門之?後,就到達了甲板上,嗅到了海風的氣息,好?像死處逢生,這?時候的甲板不?就是“頂層”嗎?
更何況係統的主線任務中就說過“到達頂層就說明能夠離開這?個副本”,那麼能夠通過甲板離開副本按理說就可?以反推出……到達頂層?
但是,係統雖然從?沒有對江淮說過謊。
它卻經?常會誤導他。
從?《長廊》副本描述上的文字遊戲,到《藍色村莊殺人事件》的看似NE卻永遠無法走出去的結局,係統經?常向江淮呈現出某種矛盾的狀態。
如果江淮成?功離開領域,它會給予獎勵,但如果江淮注定?隻能達到普通結局,跌跌撞撞地?通關甚至不?通關,它也不?會特地?提醒。它隻會經?常提醒江淮要休息,表示他有個隱藏的精神力?數值,無法量化,但跌破到一定?程度會發生不?好?的事情?。
江淮就曾經?想過,如果他在任何一個選擇節點中做出了錯誤的選擇,會出現什麼樣的結果?
越是能夠一次次讀檔去修改命運的進程,越會覺得命運是個神奇的東西。
如果他離開領域的時候不?是人類,而是成?了有自我意?識的怪物?如果他沒有離開領域,永遠永遠被鎖在領域裡……如果他在任何一個決定?命運的
選擇題前後退了一步,情?形會不?會比現在糟糕百倍?
係統從?來?不?會推波助瀾,隻是冷眼旁觀,仿佛無論江淮做出什麼選擇,都不?會影響它達成?目的——
隨著等?級提升逐漸“膨脹”的領域是“世?界”上生長的膿瘡,當?瘡口因為過大而撕裂,一旁窺伺的某人就會趁機……趁機做什麼?
江淮突然意?識到一件他忽略了很久的事。
他又不?是世?界上的主角,在《角鬥賽》節目中,實際上所有參賽者都是他自己,甚至一個賽場中出現了多個他自己的分/身,然而探查其他人的記憶以及論壇上的帖子,或許是因為之?前的參賽者能力?普通,即使有特殊能力?者,也沒有出現過江淮這?種情?況。
但為什麼……所有人都無動於衷的模樣?
因為他們的情?緒感知?能力?弱,情?緒波動小嗎?似乎沒什麼問題,但整個二層所有人都可?以不?覺得疑惑,隻有一人不?會,因為他是事件的主導,是領域的核心,是副本裡的王。
江淮並沒有做什麼多餘的準備,但其他所有人都不?覺得迷惑的情?況,作為Boss的那家夥是必須會注意?到的。
所以,在那個時候,江淮應該就已經?被Boss標記了。
——要除掉這?種標記隻能回檔到更早的時候。
但他的那個存檔已經?變成?了灰色。
在係統表示可?以獻祭記憶召喚更多人進入副本的時候,那個不?太重要的存檔就變成?了灰色。
所以在進入二層後,無論他在做什麼,實際上,都有一雙眼睛正默默地?注視著他。
在角鬥賽前,他的靈魂脫離身體時。
在他突然領悟同調的能力?,調查周圍的所有人時。
在他與隊友相遇時,在他借著漢斯陷入睡夢中重新?掌握身體探索整個二層時。
在他見到市長,存檔,白塔奔潰,前往公司,一腳踩在甲板上……時。
江淮張了張嘴,他正站在玻璃幕牆前,之?前正微垂著頭思考著,此時,他抬起了頭。
白塔周圍當?然是有行人的,不?多,人與人之?間的距離非常的北歐,但在江淮抬頭的時候,他能看到,依靠在牆上的,站在路燈下的,電
車前走來?走去的,正抱著手機看的行人,全都抬著頭,正在陽光之?下,直勾勾地?盯著江淮玻璃裡的倒影。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跳動地?依舊十分穩定?。
江淮緩緩地?轉過身,樹影叢叢,人流如織,仿佛根本沒人在意?他,這?些陌生人各自都在做自己的事情?。
他的後腦突然裂開了一條縫隙,一隻鉛灰色的眼睛默默地?看著玻璃幕牆上的倒影——
看上去恐怖,但這?是江淮升級過後的能力?之?一,他的第三隻眼。
在某一天自己正常的雙眼也能看到陰氣流動後,江淮也沒有放棄“靈視”這?個能力?。
倒影中呈現的卻不?是江淮雙眼看到的景象。
他雙眼中,這?裡一片平和,可?倒影中,那些人依舊在盯著他,或者說,盯著他的倒影,而如今倒影是正對著這?些人的,所以,江淮的倒影顯然在麵對這?些人的目光。
“靈視”創造的眼睛眨了一下。
畫麵中所有人都突然前移了幾米,就像是在哪個瞬間瞬移了一樣。
江淮皺了皺眉頭,行走速度不?變,從?白塔前離開了,他腦後的陰眼也暫時閉合。
然後,在走到一家擁有落地?玻璃門的店麵前時,他轉過身,看向這?一批陌生的路人。
陰眼睜開,然而,這?次玻璃門中的畫麵比之?前更加擁擠。
那些白塔之?前的路人現實中分明並沒有移動,可?在新?的玻璃反射中,他們的聲音卻沒有消失,隻是和新?一批路人們擠在一起,麵無表情?盯著畫麵中的江淮。
因為如今江淮背對著玻璃,所以他們應該是正對著玻璃中的自己,他一時間,居然想象不?出來?玻璃中自己的表情?是什麼樣的……是和自己現在一樣,還是……不?一樣呢?
他再次離開這?家店麵,迅速選擇了方向,往阿喀琉斯影劇院走過去。
到後來?,他幾乎算是奔跑起來?,隻是速度還維持成?正常人奔跑的速度。
江淮在離開時讓其他人暫時在這?裡打探消息,因為他覺得阿喀琉斯影劇院一定?是個挺重要的地?方,而之?前在一層還待了三天,所以他表示會一天一次來?和他們接頭。
不
?過他隻在當?天晚上使用了自己的身體,而這?裡夜晚是關閉的,所以第一天並沒有見麵。
今天是平平無奇的第二天。
看似平平無奇的第二天,江淮推開了影劇院的門。
這?裡的人流冷清許多,但依舊有人在觀看海報,吧台上有人趴著打哈欠,有人在這?裡躲太陽。
這?裡的門自然也是玻璃的。
內部有人,外部也有人。
陰眼睜開,看向了後方的玻璃——
然而,內部的玻璃上隻有一個人,分明江淮的正前方還有不?少人,可?玻璃上隻倒映上了他自己的身影。
鉛灰色的眼珠微微顫抖著,盯住了玻璃上的另一顆鉛灰色眼珠——江淮自己的那顆。
就在眼球自己盯著自己的時候,江淮暫且沒動,陰眼的餘光卻瞥到了一個人——
倒影顯示,葛念從?角落裡的觀影通道衝出來?,對他比了個口型……就好?像是在呼喚:
“師兄!”
江淮自己也不?明白,他為什麼一直在用眼角餘光打量,依舊讓陰眼盯著“陰眼”,而沒有在發現葛念的身影時瞬間轉過去。
可?能是直覺。
也可?能是……“葛念”僅存在於玻璃的倒影上,他卻並沒有真的見到她。
還因為——
“噠噠”
是有誰在奔跑。
走廊那頭轉過來?一個人,她黑色的發絲紮起,在看到門口站著的少年?時,她雙眼一亮,張開嘴——
江淮突然戴上了兜帽。
他習慣性向外蔓延的靈性瞬間縮回自己的體內,在極限壓縮下,變為了1。
他如今就和瞎子聾子沒什麼兩樣,即使是近處的觸感,也是鈍化的,如果說還有什麼能感受到的,那或許就是風聲吧。
當?他的靈性縮回時,仿佛視野驟然暗了下去,世?界模模糊糊,周圍的聲音也消失了。
江淮摸了摸耳朵,感覺耳後略過了一縷風。
在相遇時以防萬一,也因為其他人並不?熟悉,他就同葛念提過,不?要在任何公開場合喊他的名字或者稱謂。
小師妹葛念在這?種事情?上非常靠譜,她最恨自己給彆人拖後腿,所以即使是在不?得已的情?況下,也不?會這?麼做。
在二層時,江淮起初認為沒人會呼
喊自己的名字,但因為知?道了二層這?個特殊的規則,即使是有人喊了,他也會強行催眠自己是同名,所以路上的陌生人這?麼喊他,並沒有形成?烙印的作用。
但如果是熟人呢?如果根本不?是直接呼喚“江淮”?
比如紀柏喊他“表弟”,葛念喊他“師兄”,穆寧喊他“淮淮”,在危急的情?況下,或者在日常的氛圍中,江淮不?可?能時時刻刻警惕著……他總會中招的。
既作為一層的角鬥場,也作為二層的影劇院,雖然播放的是一層的故事,但也位於二層……所以這?裡的確是個特殊的地?方,它同時滿足一層與二層的規則。
“或許說,這?是一條無形的規則,在一層,人類與無主的寵物其實是無法區分的,因為他們身上都沒有印章,但偏偏要分成?奴與主的兩個階級,他們之?間唯一的區彆是,一層的人類一旦成?為人這?一階級就能獲得隨身攜帶的印章,用於給其他人蓋章。”
“二層的觀影者可?以像挑選貨物一樣挑選一層比賽的家夥們,而我所在的那一期,雖然被預留的人不?少,可?最後隻有我這?比交易成?功了……”
倒不?如說,在江淮把自己的身體交給漢斯的時候,他其實覺得一切都是在他的安排下進行的。
雖然漢斯選了他,可?其實也是他選了漢斯,他選擇了順其自然,並覺得事態還在把控中——
可?是……
“在所有‘參賽者’中,也隻有我是以‘獸’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