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他蒼白手指才從散亂撲克牌堆中挑出一張最大的JOKER,攥進淤血蔓延的掌心。
硬實的皺紙團被男人輕巧鬆落,滾到梁爾璐腳邊,她深呼吸,微不可見地挪遠些站位。
急急急急急!怎樣才能哄好這個瘋子!
懷中的出診包屬於高奢品牌,她是快要揪爛富貴的皮質邊角了。
“男人?”
“嗯。”
“怕我?”
“……嗯。”
“梁醫生,我隻是有病而已。”林瀚睿抬手,“這裡,這裡。”
室內厚重的窗簾嚴密攏著,冷到淡淡發紫的雪白燈光,連同低溫空調充斥周圍。
男人單根手指先後對向的兩個身體部位,她看得分明。
心理和腦子。
這誰能不怕啊。
瘋子。
故意說那五個字,故意用右手食指。
梁爾璐腦袋發昏:“我我,我……治治不了這些病。”
“你可以。”
“我不不不,不可以,的。”指尖掐進細嫩手心,疼得她急中生智,臨時加了個字。
試試撒嬌。
“撒嬌也沒用。”男人笑意溫柔,“過來。”
重逢以來,第一次假裝的溫柔。
梁爾璐不動,直勾勾交彙他誘引的眸光。
間隔雙方的這段距離也沒用。
林瀚睿要的是她徹底過去,但過去之後她絕對無路可退。
身體卻如本能驅使一般,不聽使喚地前進了兩步。
害得她難以置信,擱心底裡尖銳爆鳴,應激抬頭,便猛然撞入林瀚睿閃著興奮顫栗的雙眼,附近病態白的臉色沾染些潮紅。
當機立斷跑出病房,身後漸近的腳步聲讓梁爾璐不敢放慢速度,幾乎是快到走廊儘頭才被趕超的男人攔住。
幸好是謝柏延。
“梁姐,你還好嗎?”
“沒事。”她也有病。
確實有點熟悉的心絞痛陣陣襲來,胸口處不時痙攣著。
越是心煩意亂,越疼。
其實從一開始就有不多招惹林瀚睿的機會,她偏偏上趕著犯賤。
“姐姐,我可是幫你瞞了四年雙雙的事,你這樣坑我?讓我怎麼跟好哥們交代?他一個純粹是陌生人的親爸每天都看見我這位謝叔叔,不得更瘋癲?”謝柏延皺眉,擺出害怕精神病人的表情,“虧我昨天還特意通知Hendrix,高爾夫球場有群臭小子揚言要欺負你這中醫。”
哦,好心乾壞事。
梁爾璐將藥袋內的最後一些顆粒衝劑全倒進嘴裡,囫圇嚼了吞咽。
苦得她眉就沒鬆開過。
“梁姐你又……”
“閉嘴。誰告訴你雙雙的親爸是他了?原來你一直是給他做私人醫生,的確擅長守口如瓶。”空袋被丟進走廊垃圾桶,梁爾璐捂嘴止嘔,“那你當人醫生,不提醒他平時穿衣避免太緊?西裝馬甲特彆勒腰勒肺,要風度不要命?”
“我甚至強調過,其實Hendrix已經很少穿三件套西裝了,今天明明沒有要去正式場合的行程,他卻把整個人捯飭地更加盤靚條順。”
謝柏延稍眯眼,腔調打趣:“果然是為了見前任。”
梁爾璐努力左耳進右耳出,心情複雜。
二十九歲的幼稚鬼。
她驚訝於博導還等在電梯旁的窗邊,著手取出兩袋棋子:“師叔。”
男人也向另一聲朝氣蓬勃的“徐叔叔”點頭,目光稍微移向拐角斜側的走廊,收回了才去揉無精打采小師侄的發頂:“爾璐,說起來我這有個活,你接不接?”
“接,我愛工作。”
“給A702那位當私人中醫。小謝當初就是被他老師推薦給病人父親的,很久之前他父親已經來問過我中醫人選,師叔呢,始終覺得你完全不合適。”
哪怕窗戶正通風,周圍也悶熱到難受。
梁爾璐抿唇:“不接,發神經才愛工作。”
“對,發神經才愛工作。”謝柏延打響指,“那你們聊,我先回去工作了。”
他又用跑的,回病房把一塑封袋藥片拍在全是撲克牌的桌麵,這種突兀的大聲響也沒辦法讓無助蜷躺在沙發的林瀚睿多動彈半分。
“手裡有錢呢?”盯盯盯,怔怔放空到暗淡的眼珠子都固定了,卻還有使不完的牛勁兒,死死掐按掌心。
謝柏延抓開他一直摁住腫脹淤血傷的手指:“起來吃藥。”
他剛才好不容易跟翁秘書找幾個患有雙相情感障礙和強迫症的朋友才討來,雖說乾這檔子事已經熟能生巧。
好好好,依舊紋絲不動。
除了嘴:“人在哪?”
“Hendrix。”
甚至叭叭不停。
“人在哪?去查監控,林家給醫院捐樓捐款了,關係戶可以調監控,你讓我知道她在哪,我隻要知道她在哪就夠了。”
“你現在是又抑鬱自責沒行動力了,但說不定等我告訴你,突然重新發狂?我胳膊肘兩邊都拐,必須防著你折騰梁姐。”
光瞅也知道好哥們此刻異常乏累,起身與拿藥的動作像沒骨頭支撐。
謝柏延放下水杯,趁熱打鐵:“你趕緊在腦子裡想,極端占有欲是錯的,我很清楚是錯的,錯的,強迫症去死。”
吵死了。
林瀚睿木然,腦子昏沉空白。
他撚過一粒,吃進,和同樣抗拒多動的無力牙齒作對,偏要發狠咬碎。
*
光遠離住院部還不夠,梁爾璐直奔大門,這剛鬆了一口氣,轉身就見到好哥們躺在擔架床。
男人的助理停下,臉色慌張:“梁先生踩著ddl趕製圖畫,所以長期接觸、吸入國畫顏料,導致礦植物顏料慢性中毒,突然呼吸困難昏迷,其實他前幾天就陸續有點胸悶氣短的症狀了,但一直不肯就醫,等畫完,人也倒了。”
“你們男人都發什麼瘋!”
助理錯愕,伸手指指自己,疑惑看向跑進醫院的老板小青梅:“我?我沒發瘋啊?”
梁爾璐服氣,急救後將近一小時已經被轉普通病房了,梁奕珩這蠢貨還沒醒。
可以理解,圓滿結束ddl大作戰了是該大睡特睡,獎勵自己。
可以……理解個錘子!
手機持續掉電,她去翻掛在椅子背的包,視線餘光瞥著門外的小半角病號服。
對方哪怕能透過玻璃發現她在走近,也並未躲開。
“你又想乾什麼?”梁爾璐隻敢將腦袋稍微探出門縫邊緣一些。
“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