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又想起來,商訣這人也嘴挑。
距鬱綏和他這段時間的相處,就發現這人可比他比他挑食挑的多,這麼一想,肯定是商訣自己不想吃,要把帽子扣到自己頭上,當即不客氣地回懟道:“我又不像你,這也挑,那也挑。”
商訣側過臉,下頜清瘦,露出修長的一截頸子,喉結牢牢卡在襯衫紐扣最上方一顆,有種禁欲的味道。他臉上露出困惑的神情,懶洋洋地問道:“我怎麼挑了?”
鬱綏聽他這麼一問,很是不客氣地和他掰著手指頭一一細數:“你自己算算,但凡叫個蔬菜的,你有幾個吃的?白菜不吃,娃娃菜不吃,包菜不吃,油菜也不吃,南瓜絲瓜冬瓜也不吃,就連豆腐,我都沒見你怎麼碰過。再來說肉,剛剛的魚尾巴也不吃……”
“這好歹你是在國外長大的,國外肉多,不然把你扔在住宿學校裡,你估計得餓死。”
商訣煞有其事地配合著鬱綏的說法點了點頭,隨後笑吟吟接了句:“綏綏,你好關心我,居然記得這麼多。我好感動。”
鬱綏教訓人的嘴一下子閉上了,用一種看智障一樣的眼
神看著商訣,不知道這人的腦回路是怎麼跨越喜馬拉雅山拐到這上邊的。
恰好服務生端著菜上來,冒著熱氣兒的紅燒魚一下子吞沒了兩人的臉,遮擋住彼此的表情。
鬱綏麻木地掰開筷子,勸誡自己——跟這種歸國智障沒什麼好說的,有這功夫,他還不如好好吃口飯。
可筷子挪到那碟子魚香肉絲時,他又猛地想起來,商訣好像,是吃茄子的。
不吃茄子的,是他自己。
藏在胸腔之中的心臟隱隱發麻,像是有急促的電流竄過,有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在四肢百骸蔓延開來。
鬱綏緩而慢地眨了下眼睫,隻覺得麵前蛋花湯氤氳出的熱氣要把他的臉也給燒著了,他的筷子停在半空之中片刻,直到被源源不斷散出的熱氣燙到了手腕,瑟縮了一下,這才重新恢複了動作。
他並不知道這種情緒叫什麼,食不知味地咽下了一口肉絲,匆匆扒著飯,一邊思索,一邊避開商訣再和他講話的可能。
隔著層稀薄的白霧,商訣沒能瞧得清鬱綏臉上細微表情的變化,他見鬱綏沒接話,也沒再出聲調侃,拿起身前的湯匙,給鬱綏舀了一碗蛋花湯,放在他手邊晾著,方便他一會兒就能端起來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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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的休息時間短,時間也緊。太陽高高掛在頭頂,毒辣的陽光恨不得把柏油馬路給烤化了,道路兩側的梧桐樹上,蟬鳴嘶啞,叫的格外淒厲。
鬱綏和商訣並肩走在寬窄不一的小巷裡,不過走了短短幾分鐘,身上的汗硬生生打濕了後背的一塊布料。
“怎麼這麼熱,三伏天不都要過了嗎?”
鬱綏扯著領子,小聲嘀咕了句。
他脖子汗涔涔的,覆著層潮氣,胸前的領口扯得過大,露出一截白而晃眼的鎖骨,連帶著,鎖骨上的那顆殷紅的小痣也暴露無遺。
商訣走在他的身側,倒是沒有鬱綏汗出的多,卻也被這股悶熱的氣息逼得有些透不上氣來。
東城入秋的時間晚,隻有國慶之後,氣溫才會堪堪降下來一些,但也還是會讓人覺得悶熱。
鬱綏撿了塊兒石子,一邊走一邊踢,棱角分明的石子在地上咕嚕嚕得滾來滾去,方向不斷跑偏,又被他追回來。
突然想起來今天史曉明來找他說的住校的事情,鬱綏抬手扇了扇風,又仰頭看了看好不容易抵達的家,突然覺得,好像住宿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起碼不用在嚴寒酷暑的天氣裡,到處奔波。
他這麼想著,隨口和身邊的商訣說了句:“我突然覺得住宿也不錯,每天走這麼一段路,熱死了,我現在恨不得把自己丟在家裡的冰箱關上三天。”
“住宿一點也不好。”商訣開口反駁道。
鬱綏步子很快,側過身隨口應了句:“不比大夏天在外邊曬太陽強啊。”
為了打消鬱綏住宿的心,商訣煞有其事地給他講起住宿的壞處來:“住了宿,你就不能晚睡了,也不能玩手機,也不能和我聊天,和我一起寫作業,和我一起遛狗,和我一起吃飯。”
說了一大堆,全是和他在一起。
鬱綏笑了聲,裝出一副認真思索的模樣:“那我還是住宿吧,不用管你這個粘人精,聽起來好處更大了。”
穿過前邊的一幢彆墅,兩人終於到了自家門前。
鬱綏正和商訣調侃著,餘光間瞥到門前站著的一道人影,臉上的笑意頓時消散全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