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他回答著,一語雙關。
可現在問題來了,成泉要到哪裡找到西塞爾呢?
現在,他連保住自己的命都困難。
酒館裡的其他位置都坐滿了,隻有靠牆角的一個地方還空著。
還不錯。
但要坐過去,必須經過七橫八豎叉著腿的男人們,臭烘烘的破爛玩意被隨意堆放在地上,讓成泉幾乎沒有了可以下腳的地方,還混著酒臭味,更是難聞得厲害。
成泉環視四周,差一點就要閉氣過去了。
呃,那是什麼?
旁邊就是一團黑色不明物體。
亞拿卻不管這麼多,她氣勢洶洶地撲過去,左拉右拽,矮墩墩的身體硬生生擠出了一條路。
亞拿圓滾滾的身體看上去就極其有力,黝黑矯健,有著一種辛辣的生命力,粗糙寬大的掌心溫熱,每一個招呼,都是帶著善意而粗魯的親近。
成泉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屋內。
房間裡的氣氛壓抑極了,酒客們大多沒有說話,隻是苦悶地往自己的嘴裡倒著酒,沒有人想要好奇地出去看看發生了什麼,更沒有相互談論自己的見聞。
這裡有的隻有安靜。
【啊歐,他們都不說話了。】
係統幸災樂禍,恨不得火更大一點。
作為一個陌生人,成泉的出現格格不入,不時有人將警惕的目光投向他,謹慎地審視著他的存在。
“他像隻瑟瑟發抖的老鼠。”
“我覺得我能打十個。”
“……彆吹牛了,你都喝了那麼多酒了,可能連板凳都抬不起來。”
當然,沒有人動手,那些私下裡的小心思都被亞拿粗啞的嗓音鎮壓了。
亞拿:“趕快弄乾淨這,你們都在做什麼?!我隻出去了三分鐘,三分鐘!快點快點!快點!”
“嘖——上城區來的狗崽子。”
成泉決定忽視這句話。
不過……剛才亞拿也提到了客人這樣的描述,那麼他也能夠借此順理成章地掩飾自己,不至於因為沒有記憶做錯事而露餡。
很好!
成泉振奮了一下。
“去吧。”亞拿慈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轉過頭怒氣衝衝地訓斥起來,“你們這群蠢貨,不要把所有事情都推給他一個人做!孩子!馬上過來這裡!”
“她應該不是想把我拍扁一點好塞進去吧?”
成泉恍惚地問係統,感覺背上“砰砰”的聲音還在響。
坐在成泉身邊的男人神情恍惚,臉色蒼白,消瘦枯黃到了一個令人害怕的程度,幾乎能夠看出骨骼,連帶著眼窩兩頰都深深地凹陷下去,像是一具已經腐爛很久的骷髏,他的身上不時神經質地抽搐幾下。
那種膿水一樣腥臭的味道可不好聞。
【嘔,我快吐了。】
好吧,連矽基生物都忍不了。
看得出來,男人好像已經神情恍惚了。
“去死……都要死,我們都是犧牲品,所有人都要死!所有人,所有人……”男人嘶啞地笑了起來,聲音尖銳,顯得越發癲狂,他的樣子,跟那些醫院裡剛剛得知自己馬上就會死的人沒有什麼兩樣。
他的呼吸陡然加重,嘶嘶地往外噴著熱氣,眼睛卻帶著濃濃的惡意,看向了成泉:“都要死、都要死……”
“你也要死!”
他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聲音更加瘋癲,五官扭曲:“你們、都、都得死!”
“閉嘴!你這隻蠢豬!”
“真是討厭,磕了藥的人就不該讓他進來、”
“……老天爺,千萬彆讓媽媽聽見。”
“噓,小點聲,我可不想被遷怒……”
空氣中的沉默被突然打破,一瞬間,層疊噴湧而出的臟話夾雜指責議論填滿了整個空間。
亞拿像一顆炮彈一樣衝了出來,在看清楚屋子裡的一切後,她什麼都明白了,於是馬上像一頭暴怒母獅一樣跳了起來,強壯有力的臂彎鉗住男人的脖子,有效地製止了他的掙紮。
“我告訴過你!我告訴過你不下一百次!如果你不能好好處理好你那一團糟就不要到我這裡來!我告訴過你!不準再磕藥!看看!看看!你現在到底乾了什麼蠢事!”
“把你的嘴閉上!”
“把你的嘴閉上!”
在亞拿出現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閉上嘴,保持了詭異的安靜。
“他怎麼了?”成泉低聲詢問身邊的人。
男人露出了一個憐憫的表情,同情地追著亞拿的背影,一邊用氣聲低低地回答:“審判日提前來了,唉,這裡的人都不是很高興……如果再早一天……沒辦法,難怪他會那麼做。”
成泉側了側身,看向男人,似乎頗感興趣的樣子,男人頓時更加高興了,順著說了下去。
“大少爺,你還不知道那是什麼吧?”
成泉不認識他。
但他似乎對成泉沒有和彆人一樣的敵意。
“每個月發給下城區的東西都是定額的,而且大部分都被最強大的幾方勢力瓜分了,留給普通人的東西很少。如果想要獲得更多——藥品、食物之類的——那就要等到審判日。”
“每一個公民手裡都有一張投票,投票數足夠,就能殺了那個被審判的,被審判的人死了,才能獲得想要的東西。”
“被審判的人是誰?”成泉問。
男人回答,語氣中有淡淡的譏諷:“叛軍,那些為我們戰鬥的人。”
“當然,”他聳了聳肩,“現在已經很少有人知道這些事情了。”
成泉盯著男人的眼睛,沒有出聲。
“噢,你們想讓我一個對付他嗎?快過來。”另一頭,西澤爾結束了手上的活計。
她嘟囔著,一個少年被同伴推攮著匆匆跑了過去。
亞拿一看到少年,連表情都變得和藹可親起來:“我親愛的西塞爾,謝謝你願意來幫我。做得好,孩子。”
西塞爾?
出乎意料的名字出現,成泉一愣,視線忍不住移過去。
成泉看到了一張格外漂亮的臉。
——的確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