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玉珍打定了主意,暗暗下定決心。
她沒把這事兒告訴方馨,要是不小心傳出去,舒思華就會聽到風聲,那她的計劃可就泡湯了。
*
這一天放學後,陸月喬、舒思華、陸豐和陸軍,照常聚在小樹林外頭的石桌旁。
最近這些天,雙胞胎已經放鬆了對方馨的觀察,畢竟方馨現在圍著王康安轉呢,雙胞胎十分樂見其成。
雖然他們倆沒什麼情報,但這方小石桌已經成為四個人的秘密基地,這幾天舒思華想躲王康安,勞動課之後,他們就來到這兒。
陸月喬把書本和作業攤開放到桌上,準備看書。
舒思華用手撐著臉,歪頭看著她忙活,嘴上說道:“喬喬,你有沒有覺得,最近總有人在偷看我們?”
陸月喬拿筆袋的動作一頓,順著舒思華的話想了想,然後搖頭:“沒有這種感覺。”
舒思華道:“你肯定沒注意到,就那個唐玉珍,這兩天總往我們這邊看。我覺得她肯定又想抄你的衣服穿了。”
舒思華還記得上學期唐玉珍做了件米白毛線開衫的事兒,和陸月喬的款式完全相同,兩人穿著卻是天差地彆。
最近天氣暖和了,大家都換下軍大衣,開始穿薄一點的軍裝。陸月喬穿的是於奶奶新給她
做的高領純白毛衣配牛仔藍背帶褲,早晚涼的時候就套個外套。
這一身很簡單,但看著特彆乖巧顯小,是很討長輩喜歡的穿著。
舒思華已經說動她媽幫她做一套了。
“唐玉珍?那不是方馨的同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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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豐當然記得唐玉珍有錢,他和陸軍還猜測方馨從唐玉珍那裡坑了不少錢,暗地裡叫過唐玉珍傻大頭。
陸月喬並不在意撞衫什麼的,衣服這種東西,穿出去就會被人看到,人家想模仿她也攔不住,何況這些衣服又不是她的專利。
陸豐擺擺手:“彆說這個了,我給你們說個厲害的。”
“什麼厲害的,你那兒還有什麼大新聞不成?”舒思華表示不信。
“嘿!這還真是特大新聞!”陸豐睜大了眼睛,表情特彆激動,連著拿手拍了兩下桌子。
他說的煞有其事,連陸月喬都停下筆,準備聽這個大新聞。
陸豐被二人直直盯著,稍稍有些緊張,不過想想自己要說的話,又抖索起來了。
“隔壁家屬大院知道不?今晚上他們大院有人約昆明湖去了!”陸豐用手指指北邊的方向。
說是隔壁大院,其實離他們這兒足足有半小時的路程,兩座大院占地麵積都很廣,平時也很少往來。
“約昆明湖?那是什麼地方,去哪乾什麼?”陸月喬完全沒聽懂。
舒思華向她科普:“昆明湖是約架的地方,騎自行車過去都要一小時呢,要是在那約架,陣仗都特彆大。”
陸豐接話道:“可不是嗎?聽說都得帶家夥事兒,今晚上怕是要見血了。”
部隊大院裡的孩子,從小都是摸刀摸槍長大的,不管喜不喜歡,都會那麼幾招,要是真打起來,和普通人乾仗肯定不是一個等級的。
陸月喬聽得一愣,完全想不到會這麼可怕,還會見血!
舒思華已經習慣了,還饒有興趣地問:“知道是因為什麼事兒嗎?”
陸豐想了想,不太確定地說:“總之就是爭地盤爭姑娘吧,沒什麼稀奇的,等明兒我再讓人去打聽打聽。”
舒思華爽快道:“行,你可得記著,彆忘了。我哥就在二院呢,到時候我再問問他,肯定有新情報。”
打傷人了肯定就得進醫院吧?離昆明湖最近的就是二院了,有傷員一準往那送。
陸月喬聽舒思華和陸豐邊說邊笑,一言一語的,完全把這件事兒當談資來說道,半點不覺得嚴重。
太瘋狂了,陸月喬覺得自己無法加入這一話題。
她選擇繼續看書,覺得還是認真學習最適合自己。
*
隔壁大院約架這事兒,起初並沒有在學校裡傳開。
直到有消息傳來,說是當晚打得太厲害,又是天黑,混鬥中居然出了人命,死了一個十二歲的男孩。
這事兒一下就鬨大了
() ,
從孩子的無理爭鬥上升到惡性的鬥毆事件,
幾乎所有家長都立即回到家中,警告自己的孩子,不準和人打架約架,一旦抓到,嚴懲不貸!
再過兩天,約架的起因才被問出來,雙方老大同時喜歡上大院裡的一個漂亮姑娘,為了爭奪那姑娘的歸屬,各自帶上一大群兄弟,在昆明湖一決高下。
實則人家姑娘根本不搭理他們,也完全不知道這回事兒!
陸月喬從陸豐那裡聽完事情原委,都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那位喪命的男生挺慘,無辜攤上罪名的姑娘也慘,兩位鬨事的“老大”反倒好好的,還都是未成年,在少管所待上兩年就能出來了。
這事兒傳播得太廣,不僅家長們引以為戒,學校領導也特彆重視,接連開了兩場的文明講座。
僅僅是講座也就罷了,占用的不過是勞動課的時間,但陸月喬沒想到的是,學校居然還會來大抽查這一套。
抽查的那天是周四,陸月喬一如往常地來到教室,驚訝地發現自己放在桌洞裡的書胡亂散在地上,每一本都被翻過了,上麵還有人踩過的腳印。
舒思華比她早到一點兒,這時候正蹲在地上幫忙撿書。
“這是怎麼回事?!”陸月喬飛快跑過去蹲下,把自己的書一本本撿起來。
書頁都被人踩臟了,陸月喬急得拿出手帕,試著輕輕地擦。
可惜擦不掉。
舒思華神情挺平靜的,像是經曆過這場景,淡定地說:“肯定又是那群紅.衛.兵乾的唄,也不知道這回是要搜羅什麼。”
“紅.衛.兵?”陸月喬露出茫然的表情,“我們學校裡,也有紅.衛.兵嗎?”
她知道這個群體的存在,但從未在校園裡見過。
“當然有啊,不過他們也沒什麼可神氣的,不就胳膊上係個紅帶子嗎?”舒思華很不在意地說。
子弟學校裡的紅.衛.兵比不上外頭的,這個時候,能穿一身軍裝當一個“小兵”,是人人都羨慕不已的事情。但大院裡的孩子都有軍裝,每個人都能拿出好幾套,那紅.衛.兵的裝扮就沒什麼稀奇的了。
而且這裡頭的人一個比一個背景乾淨,往上數二代,要麼是貧農,要麼是扛槍上戰場的,根本不存在什麼成分問題。
紅.衛.兵完全找不到□□針對的對象,都是空擺設。
儘管這樣,他們還是會時不時來彰顯一下自己的存在感,搞搜查是最常見的手段。
“喬喬,你不用擔心,咱們倆桌子裡的東西都在,一樣沒少,不管他們查什麼,和咱們沒關係。”舒思華拍拍陸月喬的肩,示意她不要害怕。
陸月喬愣愣點頭,她什麼事兒都沒做,家庭背景也完全經得住檢查,當然不害怕,就是猛地被這架勢嚇到了。
“你在這等著,我去問問魏知遠,今兒鬨這一出,又是為了什麼?”舒思華起身,把手裡的書放到桌上,直接往第一組走去。
那是魏知遠的位置,他也在和同桌收拾被翻亂的課
桌。
舒思華說了兩句話就折回來,頂著陸月喬寫滿好奇的目光,直接往位置上一坐,開口道:“我剛問了,這回紅.衛.兵還是得了校長的指示,來查早戀處對象的,說什麼要將愛情的苗頭扼殺在搖籃裡,決不能任其瘋長釀成惡果。魏知遠說了一堆,我也就記住這兩句,反正和咱們沒關係,咱們聽聽就好。”
陸月喬明白了,看來隔壁大院那事兒還沒過去,校長是怕有人重蹈覆轍。
隻是紅.衛.兵這翻桌洞的搜查方式,實在是有些粗暴,她擦了這麼久,都擦不掉書上的灰印子,看著憋屈極了。
陸月喬這邊還算好的,教室裡其他同學的課桌一個比一個亂。
有人的桌洞裡塞滿了垃圾,全倒在椅子上,還有人藏了吃的,都被紅.衛.兵一點不剩地翻出來,吃得惡心巴拉的。
方馨也在收拾自己的課桌,她的位子很乾淨,主要是後排男生製造的垃圾被踢了過來,方馨正一個個踢回去。
這也導致她沒能第一時間注意到自己同桌的異樣。
等方馨收拾完課桌,滿頭汗地坐下時,突然從旁邊伸過來一隻短胖的手,緊緊抓住她的手臂。
“方馨,方馨,你救救我!你快救救我!”
唐玉珍一臉慘白,說話特彆急,幾乎是語無倫次,“方馨,你有辦法,你快給我想辦法!”
方馨被她掐的生疼,看到唐玉珍的神情,也被她嚇到了:“你先鬆手,好好說,究竟出什麼事兒了?”
唐玉珍像是沒聽見似的,依舊使勁抓著,聲音壓得特彆低,嘴上飛快地說道:“昨天放學,我往王康安桌子裡塞了封信,約他到學校後麵的小樹林。”
“你怎麼!”方馨剛說出二個字,立馬降了音量,生怕被身邊人聽到,“你怎麼能給他寫信呢!我不是說了,讓你再等等嗎?”
唐玉珍都要哭了,臉上的肉因為害怕擠成一道一道的:“我怎麼知道紅.衛.兵今天要大搜查,我就是給他寫封信而已,以前不也是這樣的嗎?”
方馨歎口氣:“玉珍,這件事不是我不想幫你,你也知道紅.衛.兵的做派,他們肯定把那封信搜出來了,我也沒辦法。”
方馨腦子動的很快,唐玉珍犯傻,她不能跟著犯傻,紅.衛.兵是群油鹽不進的家夥,要從他們手裡拿回那封信,方馨認為自己做不到。
唐玉珍見她要撂挑子,立馬急了,手上用力更狠,方馨忍不住低呼一聲。
“你必須得幫我!”唐玉珍緊緊貼著方馨的耳朵,“那封信是你給我的,我隻是在最後加了一句話,還是模仿你的字跡寫的!”
聽到這話,方馨眼睛陡然睜大,連手臂上的疼痛都忘了。
“你要是不幫我,我就去檢舉你,檢舉你和王康安亂搞男女關係!”唐玉珍毫不留情的話在方馨耳邊炸開,“反正那封信是你寫的,老師們肯定認得出來。”
唐玉珍說的,正是方馨前兩天為了糊弄她,幫忙寫的一份“情書”,唐玉珍給了她五塊錢,把信收下了,卻沒拿去寄。
因為她決定和王康安見麵,就在信的末尾加了一行字,約王康安出來。
如今,卻成為反製方馨,誣陷方馨的一步棋!
“要是不想被紅.衛.兵拉出去□□,你就快點想辦法,否則這封信被捅出來,我可不會袒護你!”
唐玉珍狠狠甩開方馨的胳膊,在她耳邊撂下最後一句話,然後就像不認識她似的,乾脆利落地轉過身去。
獨留方馨一人怔愣著,整個人如同浸到涼水裡一般心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