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她正躺在冰床上,走馬燈般觀看著天殊年間的記憶,她想睜眼,卻怎麼也醒不過來。
直到那股溫和的遷就的,如同水流般的暖意刺破她識海的防備,如荒野生長植被般,給了她生機。
由死到生的過程。
她失去五感。
但在虛天淵裡,看不見也聽不著,最無助難過的時候,都有霧薄燈陪著她,緊緊牽著她的手,沒有放開一分一秒。
她和霧薄燈是照鏡子般的存在,身世不幸、要強、驕傲、嘴硬,心裡都存在一片容納不下他人的柔軟。
但霧薄燈率先向她敞開了這份柔軟。
他替她擋箭,她看得見。
在魘裡救她又騙她,她也看得見。
身不由己、步步為營,她也知道。
微生泠甚至不知道霧薄燈是怎麼找到她身邊的,但是一定付出了慘烈的代價,就為了將靈珠還給她,給她心安。
離開虛天淵前,她曾問他:“冷嗎?”
霧薄燈說不冷,但他那個時候手很涼。
他說:我會帶你出去。
他說:出口就在前麵,走吧,我看著你出去。
他說:彆回頭。
從始至終,霧薄燈都在她身後。
離開虛天淵時,微生泠又問他:“我們還會再見麵嗎?”
霧薄燈沒出聲,靜靜站在她身後看她,他以為她恨他。
但現在這個問題微生泠給出答案。
他們一定會再見。
微生泠看著禦劍而過的應不塵,她停在原地,對他說:“小師弟,你先回瑤光峰吧,我要去見一個人。”
音落,少女絕塵而去,是完全相反的方向。
應不塵踩在長劍上袖袍翻飛,他也沒動,就看著微生泠遠去,像矗立在雪原的冰雕,千年等候一人。
去見一個人?
見誰?
微生泠提起那個人時笑容瀲灩,裡麵灼烈的迫切的,是足以將冰雪融化的溫度,又像晴光初霽。
那個人真幸福,值得她不遠千裡去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