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從夢月的口中,蔣南絮大致了解清楚了褚家的基本情況。
褚家並非是信陽人士,褚老太爺還在京城任職時,就已追隨了彼時還隻是皇子的侯爺,成為其身邊的貼身護衛,忠心耿耿,最終護主犧牲。至此之後,褚家大公子也就是褚滿清秉承父親遺願,從京城到信陽,一路跟隨信陽候的腳步,頗受器重。
褚滿清重情義也十分重孝,褚家基本是褚老夫人說了算,與信陽當地的世家薑家聯姻便是褚老夫人的意思,一是褚家初來乍到,急需站穩腳跟,二則是提高褚家在侯爺心中的份量,畢竟君心難測,若是沒了利用價值,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被拋棄,還是早做打算為好。
褚家需要薑家在當地的權勢拉攏人脈,薑家需要褚家攀上侯爺,兩者相互利用,相輔相成,在某種意義上,薑雪綰是萬萬不能得罪的。
蔣雯翠作為褚滿清的小妾,獨善其身難,討好賣乖更難,從前仗著褚滿清的寵愛,尚且還能在薑雪綰的眼皮子底下活得平靜安逸,如今寵愛逐漸消失,麻煩就不斷找上門。
難怪她會寄希望在自己身上,妄圖通過彆的女人來挽留夫君的心,以此來讓自己的生活好過一點,何其的可憐可悲。
蔣南絮是個沒什麼同情心的人,但是同為女人,心情難免有些不是滋味,她不禁想,若是她站在蔣雯翠的立場上會如何做,可腦子裡繞來繞去,仍然沒有個確切的答案。
她既沒有薑雪綰的家世傍身,也沒有蔣雯翠的肚子爭氣,夾縫中生存,她必定會成為二人之間的犧牲品,活不長久。
蔣南絮不由開始後悔來信陽的決定,如今騎虎難下,陷入了進退兩難的窘境當中。可不來,她又能如何呢?總不能違背心中所願,嫁給年過半百的常富商吧?
何況,她的意願又有何重要?當她和蔣雯翠在族祠對視的那一刻起,命運的齒輪就已經悄然發生了轉動,信陽這座城,她逃不掉的。
煤炭劈裡啪啦的燃燒著,火光投射進蔣南絮的眼睛裡,映襯出點點看不清前路的迷茫。
“五日後便是母親的生辰,屆時侯爺的兩位公子都會登門賀壽,貴人到訪,容不得半分差錯,蔣姨娘,可明白我的意思?”薑雪綰說得累了,懶得再與蔣雯翠周旋,轉而交代起正事來。
眼下最為重要的還是辦好母親的壽宴,至於這兩姊妹,她就不信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她們能掀起什麼大風大浪來。
蔣雯翠再傻再急,也不會選在這樣的場合作妖,順從乖巧地起身屈膝,表明自己定會遵守規矩,配合安排。
壽宴將至,說明褚郎也即將歸府,雖然他這段日子不會在她這邊留宿,但是壽宴過後,不怕沒有彆的時機,到時候請他來素棲苑坐一坐,她的謀劃定能水到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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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家老夫人的五十壽誕,寅時剛過,褚府就開始喧騰了起來。
信陽候世子到訪,蔣雯翠自然不能缺席,需得跟在薑雪綰身後去往門口迎接。
素棲苑一下子就少了大半的人,作為旁外人的蔣南絮難得睡了個好覺,直至巳時才慢悠悠起來用了午膳,隨後搬了把凳子坐在屋簷下,側耳聽著前院傳來的鞭炮聲。
細雨濛濛的下著,房頂瓦片被雨水洗的透亮,水珠滑落,滴進了石板路上積起的水坑中,蕩起點點漣漪。
蔣南絮捧著小臉,看得失了神,本以為今日就會這麼平淡無波的度過,卻不想一個人的出現直接打破了小院的寧靜。
來人自稱是薑雪綰院裡的丫鬟,說是小公子從前院回來後,就一直吵著手臂疼,沒一會兒就滿頭大汗,現在情況很是危急,需要蔣南絮跟她走一趟。
“可讓人去請郎中了?”蔣南絮撐著傘跟在丫鬟身後,疾步朝前趕路。
“府內設有府醫,隻是前院有貴客受傷,府醫一時走不開,隻能派人從外頭請郎中了,便想著趁這個空擋讓姑娘你先救救急。”丫鬟解釋道。
蔣南絮聞言不疑有他,畢竟蔣雯翠曾在薑雪綰麵前提過她會些皮毛功夫,這種時候想到她也實屬正常。
隻是走著走著,她就覺察出了一絲不對勁。
因為從前吃過虧,所以每當身處一個陌生環境,她總會下意識地去記住沿途具有特征的事物,以便發生意外無法逃脫,可是這條路,分明不是之前蔣雯翠帶她走過的那條路。
當然,也不排除有多條路的可能,可是懷疑一旦產生,就不得不讓她多想了,握著傘柄的手逐漸收緊,目光落在前麵帶路的丫鬟身上。
丫鬟的背影看似鎮定自若,可時不時扭過頭來看她一眼的動作卻透著鬼祟,就像是為了確認她有沒有跟上來,生怕她突然跑掉似的。
蔣南絮的呼吸不免急促了兩分,下意識去摸藏在袖中的那把匕首,然而卻是落了空。
心中不由一凜,她這才想起來事發突然,防身的匕首沒來得及帶。
懊惱已然來不及,蔣南絮蹙緊眉頭,悄悄放慢腳下速度,試圖與之拉開距離,然而她的小動作很快就被丫鬟察覺,停下來催促道:“蔣姑娘走快些,小公子的傷勢可不等人。”
蔣南絮強壓下心底的異樣,嘴角揚起一抹溫和的笑,一邊往她的方向靠近,一邊試探問:“聽姐姐說,小公子左手的傷不是已經好轉了嗎?怎得突然加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