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要借此把那股憋在身體裡的火借由心臟送到她身體裡一般,崇嫣一個激靈,一股刺激感自尾椎骨升起來,她猛地縮起雙肩,輕顫的眼睫終於聚到了足夠多的水汽,順著潮紅的臉頰抖落了一兩滴淚珠。
墨齋外下起細雨,雨意瀾瀾,打濕牆壁,雨水順著屋瓦蜿蜒。
崇嫣也雨意瀾瀾,打濕宣紙,她望著霍凜指尖濕潤,羞得不能自已,汗順著她脖頸蜿蜒,浸濕長發,浸透宣紙,染淡了靛青色,她不知道人竟能流這麼多汗,肯定是天氣太熱,霍凜又太過灼燙之故。
避火圖裡有畫過這般情狀,她看時覺得一般般,可親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
崇嫣呼吸急促,握著扇柄的手浸入水缸中,漆色沿著她的手指向上攀爬,給她的手臂添上了不同顏色的水波紋路。
她身上又多了彆的顏色。
她不由自主微微抬腿勾住霍凜的腰,好似在請人入巷,調琴弦,撥麥齒,可霍凜並不入內,他抓皺了宣紙,墨錠在他的握力下化為粉塊,他弓起身子竭力忍著,汗越來越多,呼吸越來越急促,這次不是因為疼。
“崇嫣,崇嫣……”霍凜呢喃著,像撞鐘聲,撞在她的心弦上。
崇嫣捂著胸口,努力克製想擁抱他的衝動,他那樣意亂情迷地喚她,竟比任何時候都讓她心跳加速。
良久,霍凜身軀終於不再滾燙,慢慢恢複正常,隨著阻滯的經脈平複,他手指縫間亦染上一抹顏色,比玉白色更加濃稠。
霍凜拿帕子將指間顏色拭了去,扣好蹀躞帶,方緩緩地抬眼,凝視著桌案上仿佛美人圖裡跳出來的美人。
兩人視線於半空交彙,又各自避開,望著一片狼藉的室內,又是各自一陣耳熱。
崇嫣聽著一陣窸窸窣窣穿衣聲,緊接著是門闔上的聲音,霍凜出了房間,走得乾淨利落。
房間內頓時空蕩蕩,撕碎的宣紙,碎成幾塊的墨錠,橫流的顏料,被染得一塌糊塗的團扇,無一處不糟糕,崇嫣心情沮喪,抱膝坐了一會兒才從桌案上下來,觸地時竟有些腿軟,她忙撐了身子,緩了緩,走到水缸前,對著色彩斑斕的水麵梳著亂鬢,理著衣裳。
斑駁陸離的水麵倒映著一張芙蓉麵,那芙蓉麵在水中也跟著被染成光怪陸離的模樣。
滴、滴答。
一兩滴淚珠砸入水麵,泛起波紋。
崇嫣後知後覺,才發現是自己在落淚,她胡亂把眼淚擦掉,卻越抹越多,好像擦不完般。
聽霍凜親口說喜歡她是在犯.賤,竟比她想象地更刺傷她。
倏然,身後傳來吱呀推門聲,有人進來了,崇嫣趕緊把臉上淚痕抹淨,這才轉過頭。
進來的人竟是霍凜。
他端了盆水,進來後對著桌案旁的交椅揚了揚下巴:“坐。”
崇嫣弄不清霍凜要做什麼,他的臉色有些奇怪,像刻意壓抑著情緒。
崇嫣與他對視一眼,屈服於那目光中的哀意,依言坐下。
隻見霍凜在她身前屈膝,他擰乾巾帕,幫她擦拭,崇嫣忙想接過巾帕:“我自己來。”
霍凜卻沒把巾帕給她,冷道:“放心,除了走火入魔時,不動你。”
崇嫣皮膚細嫩,被熱巾子敷過後,指痕越發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