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麵對鹿晨挑釁的目光,席涅斯心中還是憋了一股氣。他向來高高在上慣了,此時被看不起的鹿晨壓了一頭,心中很是不適。
從出生就具有光明屬性,配上父神的寵愛,他在神界一直是第一人。
鹿晨與他爭鋒,也不過是跳梁小醜般的存在。可此時他卻隱隱壓了自己一頭,還無聲地發來挑釁,著實令人不爽。
但席涅斯必須要維持自己的高姿態,自然也不屑於與他計較,這口氣隻能憋在心裡。
特裡偷偷觀察著鹿晨,並沒有表現出來的那般喜悅。正如他能從鹿晨得意囂張的麵容中,看出他同樣沒有那般喜悅一樣。
風暴之神那樣高傲的一位神明,怎麼可能在被打了一巴掌後再喂顆甜棗就滿足了?!
他的自尊已經被父神踐踏,內心的苦卻隻能往肚子裡麵吞。
正如他自己一樣,麵對強權,無力抵抗。
這一刻,特裡與鹿晨狠狠共情了。
所以,在一切都結束後,他偷偷地跟在鹿晨身後,大膽地窺探著神的軌跡。
鹿晨早就發現了,若是旁人他自然懶得理會,可這是主角,他隻能停下腳步,口氣冰冷地說:“躲躲藏藏像什麼樣子,既然敢跟,就光明正大地跟。”
特裡走了出來,跪倒在鹿晨的腳下。
鹿晨看著他,一時有些發愁。這種劇情之外的事情,是他最討厭的了,因為實在難以應付。
可特裡都找上門了,他也沒辦法拒絕。
“你來乾什麼?是來看我的笑話嗎?”
鹿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能謹慎地維持住自己的人設,故意顯示出一副暴躁的模樣,企圖逼退特裡。
可他的話卻讓特裡仿佛感受到了他的內心:果然,即使麵上裝得無所事事,他的內心還是在意的。
特裡心中酸澀,大著膽子抬起頭,看向高高在上的風暴之神。這一刻,他從強悍的神明的黑色瞳孔中,看到了難以言說的痛苦。
他沒有辦法出言去安慰他,因為那是大不敬,也是對風暴之神的一種冒犯。
左思右想之際,他想到了一個能夠提供些許幫助的辦法。
“大人,我新釀了些酒,想要送給您。”
鹿晨一頓,眼睛微亮,想要拒絕,又苦惱於想不出理由。當然,本來他也不想。
鹿晨借著酒意上頭,狠狠地捧住特裡的臉,讓他抬起頭直視自己。
“我真的很嫉妒席涅斯,他能得到父神的寵愛,能得到你的忠心追隨。他是那麼高潔無垢,能夠得到所有人的喜愛。而我,就像是這光永遠照不到的地方,永遠黑暗沉寂,不討人喜歡。”
這是嫉妒。
“我也好討厭你!你的忠心就像是日光一樣,將我的私欲照得無處躲避。你的誠實就像是河流一樣,將我的虛偽洗得明明白白。”
這是厭惡。
“我更想回避父神。因為我每次做,都達不到他的要求,每次做,都會讓他失望。他的目光如針一般,刺痛著我,讓我無地自容。”
特裡深深地凝視著他,心疼到心碎。
明明在說著惡狠狠的話,可脆弱的眼睛卻滿是淚水,微紅的眼角宛如凋謝的玫瑰。
風暴之神並沒有錯。
他明明什麼都沒做錯,卻隻能活在席涅斯大人的陰影裡,一次次地成為他的磨刀石,直到碎裂無用。
他不是不懂,隻是無能為力。
強悍如風暴之神,其實也如同他一樣可憐,需要人保護。
看著那雙如同鑽石般耀眼的雙瞳,他忍不住湊上前,想要撫平他的哀傷。
他想告訴他,沒關係,還有一個人會留在他的身邊,他不是孤單一人。
瑞回到宮殿,眼前一直浮現出鹿晨的模樣。那種強顏歡笑的虛假,令他覺得刺目。
可自己已經對他夠寬容了,他本就隻是用來襯托席涅斯的綠葉,現在卻強行想要變成鮮花,從根本上就不對。
自己的寵愛,令他衝昏了頭腦,完全擺不正位置。
想到這,他決定再去敲打鹿晨一番,免得他得意忘形,真以為自己能淩駕於席涅斯之上。
可就在他到達的時候,卻發現一個卑賤的神仆竟試圖靠近鹿晨。很快,他就想起,這個神仆曾經被鹿晨要走過。
不過,他並不認為鹿晨對他有多少特殊,畢竟鹿晨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刺激席涅斯。
他等著看一場好戲,順便以此教訓鹿晨一番,卻沒想到竟聽到了那樣一番言論。
他楞楞地看著鹿晨,仿佛不認識他一般。
在他的心中,鹿晨強悍、粗魯、殘忍,強悍的實力令人聞風喪膽,暴烈的性格也令人望之卻步。
可現在,他是那樣脆弱,宛如月光下沾著露水的玫瑰花,輕輕蕩漾著無助的弧度,仿佛下一秒就會被暴風雨摧毀一般。
他的心聲是那樣絕望,好似泉海的水聲一樣,永遠激蕩著無力的破碎,一點點地吞噬掉泡沫般的希望。
他嫉妒,嫉妒的卻隻是自己不如席涅斯,而從來沒有詆毀過席涅斯。
他甚至羨慕跟在席涅斯身邊的忠仆,因為自己沒有那個魅力,獲得如此忠誠的跟隨。
他是如此的可憐,巨大的反差擊中了瑞的心,讓他無奈地歎了口氣。
原來鹿晨什麼都知道,可他太仰慕敬重於他,所以隻能將一切苦悶留在心裡,不敢有半點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