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儲這時不得不拱手對朱厚熜說:“嗣君愛民如子,臣等自當欣然從命,然進京即位要緊,不可耽誤大事,故愚臣以為,此事諭令地方救濟即可。”
“閣老,救濟生民不是大事嗎”
“何況,我現在還未即位,不宜發令天下。”
“再則,這些饑民骸骨,多耽誤一刻,就會多一饑民餓死,多一瘟疫發生,哪裡來得及去請地方官府賑濟,他們若能賑濟,隻怕早就賑濟了。”
朱厚熜這麼說後,就目光深邃地看向前方雲翳,對梁儲這些迎立大臣們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來:
“而諸卿都是大行皇帝所遺治世良臣,上可正君德,下可安黎庶,想來全孤愛民之心不是難事!”
朱厚熜這話讓梁儲等迎立文官有種被架起來的感覺。
畢竟嗣君都這麼說了,他們身為肱骨大臣,哪能還不識趣,不向嗣君展現一下自己作為朝廷重臣的能力?
總不能直接說,嗣君,不用把這些流民當人,隻當草芥即可,難不成還怕他們造反不成,造反更好,還能直接當賊寇殺掉。
可隻願意談禮講經、以道德治國的他們,哪裡願意真為了這些螻蟻般的流民去增加開支?
何況,他們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分出精力賑濟這些流民,使得他們對嗣君的影響和控製跟著減弱。
所以,梁儲已無法再反駁朱厚熜,隻在這時看了毛澄一眼。
他希望毛澄這時來替他拒絕嗣君。
畢竟是毛澄這些人力主控製嗣君,讓嗣君承孝廟之嗣的。
在梁儲看來,既然現在嗣君要濟民,毛澄等就應該勇敢站出來,阻止嗣君,讓嗣君隻聽從他們的擺布!
但毛澄這時微微側了一下臉,避開了梁儲的目光。
不過,梁儲這時還是想到了躲避此事的辦法,而在這時故意咳嗽了幾聲,且有氣無力地跪下伏首說:
“臣老邁多疾,常犯嗽疾,故於駕前失儀咳嗽,還請嗣君治罪。”
朱厚熜自然不會因為梁儲咳嗽就治梁儲的罪,便忙讓人把梁儲攙扶了起來,且表示寬恕其罪。
而梁儲卻在這時趁熱打鐵說:“嗣君雖恕臣罪,然臣自知老邁昏庸,故早已有意在迎嗣君進京登大位而天下安後便告老還鄉,實不敢有戀棧權位、屍位素餐之心,如今這濟民之事,老臣也因老邁有疾難以勝任,還請嗣君讓毛公主持,毛公作為九卿之一,也有為君分憂之責,何況,毛公素有名望,能力卓著,還請嗣君準允。”
梁儲自從背叛同黨王瓊後,早就有告老還鄉之心。
因為他知道他不可能真的會被楊廷和信任,當成自己人,將來待在朝堂上,他難免還是會被楊廷和為難,他也就早就做好了辭官回鄉的打算。。
所以,當現在朱厚熜給他們這些清流出身的迎立文官出難題時,梁儲果斷就選擇以老邁為由拒絕負責此事,而代價自然是中斷自己的仕途,自己給自己安一個老邁的標簽。
朱厚熜見梁儲都這麼說了,自然不會再逼梁儲負責此事,便拿著遺詔,看向了毛澄:“那大宗伯就辛苦一些。”
毛澄這時剜了梁儲一眼,不由得咬牙在心裡罵梁儲老奸巨猾,竟然用正打算辭官回鄉的方式避開這事。
但毛澄可不願意在這時用這個理由,因為他還想入閣呢。
可他現在也不敢拒絕,說嗣君濟民不對。
他隻在心裡恨湖廣巡撫秦金等湖廣文官腐敗無能,定然是把存留稅糧都貪汙了,不然何至於有這麼多流民。
而因要為嗣君處理起這種實務,毛澄也不敢貿然答應,甚至為難,因為一旦要救眼前這些饑民,把他們真當人看,就意味著沿途彆的地方也是要救的,如此車駕帶的糧食肯定不夠救濟,肯定要吃大戶,擾地方。